“我答应你。”
柳下夫人看向江黛青,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她朱唇轻张,又缓缓合闭。
江黛青怜惜柳下夫人,心里有些浮躁。加之柳下夫人认罪,她便没有注意到这些。起身欲行,却被柳下夫人喊住。
“王妃!”她只留下五个字:“坐守京畿道。”
江黛青微怔,看着复又自斟自饮,对自己视若无睹的柳下夫人不解其意。
与风艾同回清净处,嵇元见她神色怔忪,不由揪心:“怎么?可是那柳下爱说了什么?”
“留下爱?”江黛青恍恍惚惚道:“原来她的本名是柳下爱......”
嵇元与风芪、风芨相顾,复又茫然地看向含笑的风艾。见他缓缓颔首,知江黛青无大碍,有所获。且扶江黛青入座,再容她慢慢道来。
听到柳下夫人让江黛青坐守京畿道,嵇元困惑:“京畿道,会出什么事?”
风艾道:“京畿道乃莫指挥治下,论理当无疏漏。”他顿一顿又道:“除非事涉前京畿道指挥使,或者,就是柳下爱的话有问题。”
“莫如先出身河东道,与茶马互市案犯齐飞雨同为河东公子。前京畿道指挥使在越阳战后就上书太子查过,风芍回说没有问题。”风艾道:“若非关京畿道指挥使,就是柳下夫人故布迷云,也未可知。”
风艾总是顺着人心叵测的思路想问题,嵇元习惯了,未置一词。看江黛青看着自己,风艾补充道:“只是替王妃想一想王妃想不到的地方......”
江黛青托着腮,微微一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和嵇元商量道:“按她说的结案吧。一来可让她安心地伏法,二来也可让那幕后之人放松警惕。三来......”
江黛青觑向风艾,吩咐道:“便看那幕后之人,对她的感情究竟如何,会不会来相送她这最后一程!”
江黛青没打算真的放弃追查那祸首,风艾笑着躬身领命。
嵇元的结案书,风艾抄写了还不及递到宫中,市井之间便突然流言四起。
祾王妃莫清真不是本人,乃是天降妖星附身,恐将祸国殃民。其本体乃是所谓“书仙”江黛青。绘声绘色,有影有形。嵇元为此甚是忧心。江黛青却无所谓。这必是那祸首所为,为的就是尽自己最后一点力,救一救柳下爱。顺便打击江黛青与嵇元的威信。
“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人太多了。”她宽慰嵇元:“百姓只在乎自己的身衣口食。”
“你看那朝代更迭,死的固然有百姓,但绝的始终是统治阶级。天下苍生不换。什么叫做‘民者,国之本’?那些殉国而亡,或是守志不仕的忠节义士固然值得尊敬。但若是人人如此,岂非失了生计?此所谓‘国将不国’者也。”
“忠孝节义,是文人的事。农工商贾,在人世间各有职司。”
风荇忍不住插话:“听着新鲜!”
嵇元隐隐有所预感:“黛青,你要如何?”
江黛青看向他,说得稀松平常:“我不单只要我行我素。”她眼光微暗:“还要以女子之躯,亲自监斩柳下爱!”
“以告天下人,我无惧他们的任何非议!”
嵇元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看向放下了抱着的双臂的风荇。后者难免劝阻道:“还嫌自己债不够多?”
江黛青脸现黯然:“那人大约不会现身来救柳下爱了。”
既然事前商议已定,他就不会辜负柳下爱的良苦用心,贸贸然前来相救。然而情深至此,必会相送她这最后一程。
“我要他记住我的脸!”江黛青语气中遗恨满满:“要他终有一日,亲自走到我面前!”
嵇元听得心惊胆颤。江黛青的意思,反正那幕后主使一直在追杀他们。她要他将所有恨意,集中在她一人身上。只要她一日不死,他就将被这恨意束缚,不得远渡重洋逃离国中。也就,在江黛青指掌之中。
江黛青果然请得了太子的许可,亲自监斩柳下爱。
看到江黛青,柳下爱有些意外,然而转瞬又露出了了然的微笑。江黛青持金杯两樽,走到她面前蹲下:“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
眼波流转,柳下爱低低道:“珠翠珍馆。”
“是我毕生心血,里面的旧人,别为难。”
“好。”
珠翠珍馆虽然还未解封,党人也都收押着,但莫如先与风茅两人都审查过,确实没有问题。江黛青乐得送她这个临终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