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连她生命中唯一的星芒,也已被黑暗湮没。
她伸手捂住脸,低低啜泣起来,单薄的双肩微微发抖,恰象秋树的枯叶,风一来便会被卷走。
“你为什么要来……”
她哭得很伤心,哭得喘不过气,更显得弱小无助,无论是谁看见她哭成这样,都一定会动容。
忽然,她觉得自己被人抱进怀里,头顶飘下他的嗓音,像云一般轻,风一般柔:“不要哭了。”
明月还是哭,眼里似乎有哭不完的眼泪。
柳寒蝉没有说话,只是跪在地上,双手轻轻环住她,下颌抵在她柔软的头顶。
一更已过,他们没有动。
二更已过,他们没有动。
他们好似已变成两块化石,一动不动,却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
夜最深时,也是最凉时。
明月终于抬起头,月色透过窗户,映亮她湿润的眼角。
柳寒蝉已睁开眼,他的眼睛又黑,又静,又亮,倒映出她苍白入纸的脸。
“还伤心么?”他柔声道。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明月眼里又涌出泪意,柳寒蝉轻轻抱住她的脑袋:“好好好,我不问了。”
明月贴在他的胸口,听见他“砰砰”的心跳,心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的感觉——原来被人抱着,竟然是这种感觉么?
两个人衣衫单薄,一阵萧瑟秋风从窗户吹进来,他们却不觉得冷了。
柳寒蝉好端端抱着她,却忽然被她狠狠拧了一下。
他轻“嘶”一声:“掐我做什么?”
怀里那人更加往他怀里挤了挤:“我感觉像在做梦。”
柳寒蝉道:“我很疼,非常疼,所以你不是做梦。”
他确实很心疼,心疼她受过的伤,心疼他的眼睛。
那日赶她走时,她既不走,也不敲门,就呆呆地站在门外。屋外刮风了,下雨了,也只像个傻瓜呆呆地站着,不知道避避。待他夜里开门时,她已不见了,只在门口留下两个略深的脚印。
他从救她那日起就已知道她的身份——虽不知她是杀手,但也绝不是良民。
他不愿惹闲事,只想让她养好伤赶快走,偏生她伤势极重,几天半月也好不了,只好留她多住些时日。
谁曾想她受伤了也不安分,他生性孤僻,不愿意被人招惹,她却偏偏喜欢招惹他,简直活泼得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如果他没有亲眼看见她在那个雨夜杀人的话。
他知道她杀人,当然也知道她是为了他才杀人,当然也知道还会有人来杀他,所以,他不愿意带累她,便冷着脸撵她走,自己留下来坦然赴死。
明月消失后,他便等到那个来杀他的人,他赴死前唯一一个问题,就是:“她安全么?”
明月听到这里,从他怀里扬起头,眼圈儿红红:“你真是个笨蛋,是天底下最笨最笨的大笨蛋!”
柳寒蝉看着她,眼神平静而温柔。
明月见他盯着自己,忽地想起自己没有戴眼罩,忙垂下头,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要看……”
柳寒蝉伸出两指,抬起她的下巴,明月微微有些抗拒,正愈伸手挡住眼睛,柳寒蝉极轻地吻了下她的右眼,柔声道:“没有关系。”
忽然,门外有人笑了两声,连道几声:“好!好好好!”
夜深人静,衬得这笑声愈发清晰。他笑得那么愉悦,那么柔和,无论是谁听见这笑声,都一定会觉得他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你们俩现在有空吗?”
闻言,明月只觉脸颊发烫,轻轻推开柳寒蝉。
那人没得到回应,笑道:“在忙吗?”
柳寒蝉扶着明月起身,已恢复素日冷淡的模样:“进来。”
门“儿吱呀”一声响,那人已进来了,朦胧的天色映出他微胖的身影。
“好,好。”
柳寒蝉站在明月身前,淡淡道:“什么好。”
小厮道:“你们俩好,就很好。”
他行至柳寒蝉身前,伸手轻拍他的肩:“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难道是要他去杀人?
明月心下一凛,挡在柳寒蝉身前,问道:“我也去。”
小厮道:“你本来就要去。”不待明月回答,他笑眯眯道:“你若不去,教他同谁成亲呢?”
明月愣住了,食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柳寒蝉,又指向小厮,似乎没听明白,唇瓣翕动,片刻才吐出三个字:“谁和谁?”
小厮笑了:“你和我?”
明月蹙眉,摇头似拨浪鼓:“我去死!”
小厮指了指柳寒蝉:“我和他?”
柳寒蝉蹙眉,明月摇头似拨浪鼓:“你去死。”
小厮耸了耸肩:“那你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