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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Chapter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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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的夜晚,该是人间烟火最盛时。

沈亦忱独自一人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俯瞰万千广厦建构的城市森林。霓虹流影、万家灯明,人造的灯火掩过了亘古璀璨的繁星,却无法照亮那双黑丝绒般不着光泽的乌眸。

夜色如墨,将他的皮肤衬得皓白如头顶高悬的冷月,连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铂金镶钻的戒指都显得暗淡无光了,他低头望了它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将指环摘下随手搁在一边。

转身来到餐厅,满桌的碗碟已被撤去,只剩下几只半空的水杯和半盘水果,默示着刚刚散去的筵席。

又一次令人疲惫透顶的家宴。

和父母住在同一个城市,有时候真不是什么好事。

沈亦忱和“新婚妻子”唐伊娜的父母都在本市,每个月总有一两个周末,他们得抽出时间去双方父母家里坐坐。

若总是推脱不去,老人便会过来探望他们,一脚油门而已,上次的突袭就是教训。

然而,若是去了沈家,就一定得去唐家,如果去了唐家,免不了也要去沈家,这一点是他们婚前没有考虑到的麻烦,之一。

沈亦忱其实并不反感和唐伊娜的父母相处,相反,他和同为外科医生的唐父在学术方面很谈得来,唐母待他更如亲生儿子一般亲厚。正因如此,每每见到二老,便会积累起许多的负罪感。

但,真正令他厌倦不堪的,是应付自己母亲的催生。

他结婚之前,她就总是把:“看不到你成个家,我连死都闭不上眼!”这样的话挂在嘴边。

如今他终于遂了她的心愿娶妻成家,她的口头禅又成了:“趁我身体还好,还能帮你们带带孩子,再过几年妈老了,有了孙子也抱不动了,真是死了都不能闭眼啊!”

沈亦忱终于看透了,即便明天就给她抱上了孙子,马上又会有新的焦虑让她“不能闭眼”。

他有些后悔做了形婚的蠢事,非但没有起到缓冲作用,反而催生了更多焦虑。他也曾试着与母亲沟通,劝她宽心些,当然是没用的,如果语气稍微强硬,她便会声泪俱下地控诉自己身为母亲的辛苦。

是她一向惯用的套路,而沈亦忱一向束手无策,只好默默听着。

到头来还是唐伊娜这位假儿媳,每每顺着“婆婆”的话打哈哈,再说好话来哄得她舒心,才让家庭氛围和谐许多。

尽管连那短暂的和谐是虚假的。

保持了几个小时的礼貌微笑,沈亦忱脸上再也提不起任何表情,他挽起衣袖,漠然将盘中残剩的水果倒进垃圾粉碎机,然后将果碟和水杯一并收进洗碗机里,按下清洗,擦净桌面,将椅子归位,然后将门口散落的拖鞋一一收入鞋柜。

抹去了来人的痕迹,他才松了口气,走进主卧浴室打算好好泡个热水澡,解一解周身的疲惫。

刚刚放好热水,留在客厅的手机响了。

沈亦忱看了眼腕表,将近十点了,会在这个时间点打来,大概率是医院有什么急事。

他抽出面巾纸一边擦手,一边快步走出去电话。

果然是医院的座机号码,电话接通,说话人的口吻却是懒洋洋的,张口就是:“沈主任,明天那台手术我替你接下来了哈。跟你通个气儿,到时候别说漏了。”

“……”

沈亦忱认出那是郑森屿的声音,也能猜出他说的是哪件事。

狠狠吃了一顿教训的那几个社会大哥养好了伤又忘了疼,不过这回学精了,偷摸蹲了两三天,确定林朗已经出院,这才明目张胆地跳出来闹事。

闹来闹去,为的还是那件事,一定要逼沈亦忱接下那台手术不可。

沈亦忱哪有心情去和不讲道理的家伙讲理,工作已经让他忙到脚不沾地,何况还有诸多家务事纠缠不休。

于是几次三番避而不见,那伙人竟变本加厉,一直闹到了院长办公室,院长郑老因外出学术交流并未在场,出面接待的,正是所谓的行政代理院长,郑老家那位玩世不恭的独生子,人称郑公子的郑森屿。

郑老年近四十才得一子,自然是寄予厚望的,无奈这个老来子从小便被家里人宠得不成人形,幸亏还有严父的五指山压在头上,只是在有限的范围内无限的作妖,不至于翻到天上去。

别看郑森屿不学无术,然而人有所短必有所长,他于人情世故方面堪称天赋异禀。

沈亦忱应付不来的“社会人”,恰恰好撞到郑森屿的专业口子上了。

只是他的处理方式,沈亦忱不能苟同。

“我不会接那台手术的。”沈亦忱说。

“我明白,” 郑森屿笑了笑,依旧不紧不慢地拖着语调,“我的意思是,我来替你做主刀,你只要在手术前后露个面就可以,反正是全麻,患者不知道,家属更不会知道,应付过去就得。”

“我不认为有这样做的必要。况且,也不符合程序。破坏规则的先例一开,以后我们怎么向其他患者交代?”

“害!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嘛,眼下他们不依不饶,不过为的就是挣个面子,咱给他个面子就是了,大家都少些麻烦,是不是?”

“……”

见对面不再反驳,郑森屿进一步说:“这样的老混混我见得多了,违法犯罪的事他们的确不敢做,可咱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哪架得住他们这样死缠烂打啊。你肯定不能知道,追债公司雇的就是这种人,天天就住在欠债人家里吃喝拉撒、打牌喝酒,再就是喷油漆酒传单拉横幅,总之拘留15天以内的无事不做,咱犯不上招惹这种人,是不是?”

“……”

郑森屿说得不错,这些混混的作为这些天也算是让沈亦忱大开眼界了。说来荒诞,嘴上说是为了挣个面子,做出来的事情却毫不顾及自己的面子,到头来有何意义?

郑森屿继续趁热打铁:“我的好主任,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为咱院的护士小姐姐想想,那几个家伙天天来院里骚扰,她们看着多害怕啊。咱的主业是治病救人,既然都是救人,咱就通融一次,好不好?”

论及死缠烂打,郑森屿绝对不输给任何人。

这一点沈亦忱最近也是深有体会的。

闭了闭眼睛,他妥协了:“好吧。我知道了。”

“嘿嘿,得嘞!”

挂断电话,回到浴室,水还温热着,泡澡的心情却没了。

沈亦忱草草冲了澡,吃了药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这款药吃了快两年,最近明显感觉效果减弱了,又该换药了。

沈亦忱的睡眠障碍病根深重,不得不长期依靠药物来辅助睡眠。

能够满足他所需要的副作用低且效果显著的药品市面上本就不多,且因其成分结构特殊,更容易在身体适应之后产生耐药性,十年间他已经前后换了三四种药物,也一直在留意新药的进展,只可惜这种药物的市场需求不大,因而新药研发进度非常迟滞。

除了药物之外,其他能够辅助睡眠的方式沈亦忱也都逐一试遍,运动、冥想、甚至催眠,统统收效甚微。

躺在床上努力了很久,沈亦忱仍然没能睡着,他开始有点后悔刚才浪费了一缸热水,也许泡过热水澡会好睡一些,或者……

他想起有一个微醺的晚上,他睡得很沉很香,或许是酒精起的作用。

挣扎了一会,他还是起身下床。空旷的酒柜中只有孤零零的一瓶酒——一瓶“岳父”送的威士忌,日产的,拆开包装,瓶身上一个巨大的书法繁体字,打开瓶塞便有一股酒气冲鼻而来。

沈亦忱连连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取了一杯冰块,将酒浅浅淋入杯中。

不是饮酒专用的那种冰球,因而融化得很快,不多时杯底薄薄一层浓酿便被稀释成半杯浅金色淡酒。

凑近再闻,酒气清淡很多,隐约有麦芽的香气释出。

然而沈亦忱无心细品,一闭眼,一仰头,喝药似的一饮而尽。

“咳咳……”

果然难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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