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认真讲，他的茶道也是长老哥哥一手带出来的，一举一动行云流水，若能静下心去看是很赏心悦目的。

请了一盏茶给微生桐，小归自留盏轻啜。

“身体？不。是，尸体。”

“王八蛋！！！你再努力也根本没有人的喜怒哀惧的能力，装什么阴阳怪气丰富情绪！？——我兄长人好心善把你当个人看，你还真拿自己是人了？！”

小归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手掌一拍，手臂一撑，大半个身子横过桌面，投下来的整张影子压在微生桐身上。“那也比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工具】好！”

可惜微生桐脸上既没有疑惑，又没有震惊。

没看到“应该”出现在微生桐脸上的表情，小归却显得更高兴了，止不住地癫狂大笑——

“你知道了啊！你知道了！你、知、道！”

直到微生桐将小归送到手边的茶水泼他一脸，方才安静些。

只是安静，【些】，“你竟然，知道。”面皮上还挂着一副吓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继而，小归似乎意识到有失风度，开始整饰衣物，最后自认妥当，他顶着冕旒上的一株嫩绿的茶叶芽，胜券在握道：

“你和孤绕这么多圈聊这些话，其实最终就是为了问‘工具’的事吧。怎么就没忍住，提前说漏了呢？”

洋洋得意地，“还如此直白。”

“憋的很不好受吧，小殿下？”

“一朝得知，你所敬爱的、你所亲近的、你所愧疚的、你所追寻的！都是假的。却又不敢去问！”

“若你错了，你便再一次！又一次地！错怪了兄长。若你对了，哈哈哈哈，你对了……那这一切镜花水月般的美好，便是你亲自打破的！”

“午夜梦回，你什么时候会清醒地疯掉呢？这滋味，确实不一般。而你的忍常人所不能忍的能力，更不一般——孤的眼光，真好。”

“还没听懂吗？我可怜的小殿下。”

“你啊，是孤选中的天命所向。”

“可惜你太弱了，根本无法独立活下来。没关系，溁水与天机阁签了契约，他的任务便是成就天命之女。”

“——也即，你便是他的任务对象。”

“一个需要被完成的工具。”

“照顾你是途径，教养你是工作，保护你是无可奈何，强大你是根本目的。但，你成长的太慢了。”

“哦，我还没说他能获得什么，别这样看着我——好，好，我准确我的言词：溁水能获得什么。不晓得你知不知道？”

“没关系，知道就再复习一遍，不知道就乖乖听爸爸给你讲。溁水……他不一般——璃哥儿和夏知微那两个不懂行的看不出来，但咱们见多识广的——”

“你再恶心人！”

“全知全能的天道陛下，您应该知道我是怎么对微生家老三和老六那两个老家伙的吧。他们……好像那时候也不停念叨着什么‘本是同根生’、什么‘血亲一家人’来着，而我，其实也不吝再展示一遍，撅了天机阁的祖宗山。”

“……开个玩笑，怎么就恼了。”小归眼底翻涌着恶意，轻飘飘揭过，“溁水君上甫一降生便有着远超年龄的才智，以及阅历。如果前者可以用璃哥儿和夏知微的说法‘穿越’来糊弄，那后者呢？怎么解释？”

“无非是当年没注意到的人两相安，注意到的……都、死、了。”

微生桐伸手把小归那杯被饮过的茶端起，一泼——

“——噗！”小归咬牙切齿……不，他咬不住牙，“噗、噗噗噗噗……微生桐！！！”他忙着吐水。

微生桐幅度很小地弯起唇角，是那种一般场合都很礼貌、很友好的微笑。“天机阁主这话里死啊死啊的太严肃，扣在谁头上一定这样的帽子可太吓人了。”

“我调节一下气氛，‘开个玩笑，怎么就恼了’？”

小归一时拿不准微生桐是在单纯地怼他，还是护短的一如既往一脉相承。当然，也有可能二者兼有。

想想，不去纠缠，继续要说的话，“答案，就在眼前啊。”

“溁水君上或许，嗯，或许，和那两位客人真是‘老乡’，但他一定……我想想，什么样的人会对各类功法皆略知一二，什么样的人会对已断代的历史了如指掌，什么样的——”

“转世，重修的大能。”微生桐眼中一片沉寂。她不想再听小归磨叽这些……像在提醒：明明有这么多破绽，而从前的微生桐便如蒙了脑袋驴。

——甚至在被杀掉前还感谢让其一直绕着磨转的人。

“好吧，好吧。那溁水君上这么厉害，出身哪个家族呢，又凭什么和天机阁合作呢？”

“他出身于微生家哦。想到没有？”小归自问自答：“只有微生枫，才是他因为微生氏血脉而认的，唯一一个后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