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这天早晨,我早起推开窗户,发现种在窗台边的紫丁香朝阳那面开出了几串零星花朵,三月开花总是有些反常,毕竟今年气候并不比往年暖和,我发了一会儿呆,总觉得是迷信作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天刚蒙蒙亮,我正在院子里洗脸,柊吾蹦蹦跳跳地向我跑来。
“节节(枝子)姐姐——节节姐姐——”
他扯着脆生生的嗓音含混不清的叫着我,一头扎到我怀里扯着我的腰带一个劲催促:“快点——快点——,爸爸要出门了,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我用毛巾擦净手,搭在一旁搭架上,弯腰将他抱起,伸手捏了捏他胖乎乎的脸颊,“胡说,平时这个点父亲才刚起床,你晚上不肯早早上床睡觉,早上又吵的大家不得安宁,嬷嬷都快被你烦死了。”
“才不是呢!爸爸早就起床了,我看厨房那边都已经开始往餐室送餐了。”
熊孩子拨浪鼓似的甩着脑袋,两颊白嫩嫩的肉随着他的动作被甩地一颤一颤。
我将他放下,赶紧走回屋室,从衣帽架上拿下一件羽织披在身上,随后牵着柊吾的手往主宅正厅方向去。
我进门时一桥夫妇正在用早饭,一桥照之一边翻阅报纸,一边从妻子一桥香月手中接过牛奶,见到我们进来,夫妻二人的目光匆匆从我身上略过,落在我身旁的柊吾身上。
柊吾松开我的手欢快地朝着父母跑去,我跨进门小心翼翼跪在地上,膝行上前,双手交放至头顶,俯身于地,“女儿来迟了,请父亲母亲安好。”
“柊吾,我听你母亲说,昨天你又闹着要骑大马了是吧?”
“那是因为……因为忠邦说吉法师的马有三层楼的房梁那么高,将军是骑着那样的马才能跨过像海峡一样宽的鸿沟,冲进敌阵生擒芳菊丸名震古今,可我的小红还不到半人高,连山坡下那条小水沟都跨不过……”
柊吾瓮声瓮气地嘟囔着,一旁夫妻俩则被他的话逗笑了,一桥香月一边笑着一边招手示意女佣再送一份早餐到餐室来。
小红是一桥照之在他上个月五岁生日时送给他的小马驹,这小子一时间风光得意得不行,天天耀武扬威地骑着他的小马,扮成织田信长,跟这一带街坊四邻的孩子们扮演着织田将军骑着战马上战场奋勇杀敌的过家家游戏。
我见他们夫妻俩没有搭理我,便识趣的退至一旁,默默充当空气。
“那是因为你的小红还没有长大,等它长大了,别说那条小河沟了,就是护城河也能跨过去。”
一桥照之将他抱在怀里,摸摸他的额头笑着安慰道。
“那它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等我们柊吾什么时候长成男子汉了,小红也就长大了,”一桥香月在一旁搭话道。
“我现在就是男子汉了!您说是不是?爸爸。”
“是是——我们柊吾现在已经是男子汉了,可男子汉怎么能不佩刀呢?”说着,他仰头看了看悬挂在大堂壁间的武士刀,起身取下,郑重交到柊吾手上。
“这是当年你爷爷交到我手上的,如今我把它交给你了,柊吾,你可要好好爱护,这是我们一桥氏的荣耀。”
如获至宝的孩童抱着沉甸甸的刀具,不停地用手掌和脸颊摩挲着刀鞘上的花纹,一张欢喜的小脸涨的通红,两眼放光,恨不得立刻拿着它飞去向伙伴们炫耀。
“既然成了男子汉,以后就要好好保护妈妈,可不准再淘气了。”一桥照之拍手道。
沉浸在喜悦中的孩童连连点头,“我一定会保护好妈妈,”说着他转头又看了看我,“还有姐姐。”
这时他们夫妻二人才注意到我,目光在我身上落下片刻,我双手交于腹部,微笑鞠躬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