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公孙雴云沉思不语,左仓何接着说道:“你为什么找我帮忙,还不是因为我的血灵毒术恰好是霸邪术的克星。提起霸邪术,我不得不再多问一句了,你说神域的天君怎么会修习北冥心法?”
左仓何一边饮着大红袍,一边不怀好意地冷笑,“铭赤云,你到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或者应该这么问:你的新主子对伊墨族打的什么主意?”
公孙雴云被他说得心头火大,不由阴恻恻地笑道:“我的新主子?你不用绕来绕去地试探我,既然这么想知道答案,我不妨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们妖族的魔君回来了。”
左仓何却没有现出任何意外的神色,反而伸出殷红的舌尖舔过苍白的双唇,嘶声问道:“那么,你为什么要我出手去取魔君的性命?”
公孙雴云一惊,暗自想道:难道他早就知道寒夜君还魂之事?而且还深信不疑……
左仓何似乎瞧出公孙雴云的心思,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十九年前的那场血月祭祀,目的就是为了唤回亡灵。至于唤回是谁的魂灵,我左某人不想深究。他如果真是乱世的魔君,我定当追随左右;他如果执意要搞什么共举天道,旁的妖族怎么选择我不管着,但是伊墨一族断难与之同道。”
公孙雴云反问:“怎么,你觉得圣都还不够乱吗?”
提起圣都,左仓何有些犹疑,“乱是够乱的,但是……”他说不上具体是什么感觉,“太过顺利了,没有腥风血雨,总觉得差点意思。”
“所以呢?”一番对话,公孙雴云说得心中烦躁,于是打算不再相互试探,直言:“他说给你五天时间,向神域递交臣降书。”
左仓何不以为然地说道:“哦?不然他要怎么样?”
公孙雴云反问:“难道你打算就这么继续装聋作哑?”
“或许,请他来一趟望绝峡谷领略领略伊墨的血毒,不失为一种选择。”
公孙雴云斥道:“你是觉得自己比萧月泽技高一筹,还是希望天君对你另眼相待?挑战的规矩全是依着你们妖族来的,假如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如此自信。你可知道陌青吟败阵之后,十八个长老不宣而战,须臾间被他废尽修为……”
听到这一句,左仓何忽然严肃起来,指尖紧紧地捏住茶盏,喝问:“废尽修为?你说的是……天君断了他们的毒道?”
“没错。”公孙雴云虽然诧异左仓何的反应,不过看起来效果不错,便接着说道:“落木族所仰仗的无非就是瘴毒,断了毒道修为,当然元气大伤。战败后,执司和长老会闭门养伤,再不提挑战之事。我看,天君还没有使出全力,他要是借用天石之力,血灵毒术也算不上什么。”
后面这一段话,左仓何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暗暗在心里面琢磨着:魔君转世重生,竟然会断了长老们的毒道?难道说,他现在可以掌控狂化的族人?
暗影森林,迦楠院。
五天的药浴,对于陌氏姐弟二人都是一场身心的煎熬。每日药浴之后拔去封闭穴道的银针,周身的断经裂骨之痛使得陌青吟心神几欲涣散,勉强服下汤药便昏睡不醒。若不是必须一日三餐维持体力,陌青啸宁愿姐姐陷在睡梦里,也好过在疼痛中挣扎。
断绝毒道后的第八天,陌青吟眉间的银针已经去除,神智清明,心海深处的狂意处于无止无尽的休眠。但是,心神亦极度困怠,一觉睡至午时也没有完全消除倦意,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聚不起丁点的心力,就连起居都需要侍女搀扶,好像大病未愈的身子弱不禁风。
这些时日,陌青啸尽心尽力陪伴在姐姐近前,一面为狂意的不再发作而欣慰,一面为身躯的羸弱不堪而焦虑,心情一直是七上八下。每日药浴时,在茉芳阁外与天君相对而立,他偏偏不敢多问多说。
今日好不容易等到酉时,沐天落的灵体如期而至。陌青吟斜倚在软榻上,面色苍白,气息孱弱。沐天落散去灵识将她的心脉经络细细探过一遍,不免有点遗憾:以这样的状态开始修行,恐怕无法承受气息对身体的重塑。
断绝毒道之后,假若无法再度修行,妖族如何在世间立足?
被摧毁的山河难以重建,那遭受损伤的经骨是否能够修复呢?
沐天落沉思苦想,在医道典籍中搜索,联想到上官白蔹曾经用在宗令其身上增强灵识体魄的办法,很快自创一方:施针与汤药并用五日,用以修养肌体,稳固心神。
陌青啸眼见天君的神色仍是自信满满,暂且放下心中的不安,想到一些更为重要的大事,于是谦逊地问道:“尊上,听闻西钟族早已送来臣降书,而云泽族的萧执首战败后呈上了另一封战书。而今一月之限已过三分之一,却不知孤烟与伊墨二族是何态度?”
沐天落以灵识言道:“今晨伊墨族呈交了臣降书。至于孤烟族,本君给他们时间权衡利弊,不急于一时。”
陌青啸震惊,“左仓何竟然愿意直接称臣?此人是在血毒里泡大的,他怎么会放弃毒道?”
沐天落没有回答,专心为陌青吟施针,引天地之息助其重建经络。一个时辰之后,他留下一句话:“你依方煎药,每日服用三次,本君仍是酉时来此为其施针。”言罢,灵体隐去了身形。
之后五天的修养,陌青吟身体恢复的速度远远超过预期,直至最后一天施针结束,心神宁静强韧已经胜于闭关结束的时候,体魄强健堪比对战那日。沉眠于心海深处的狂意尚未苏醒,令人欣慰。
原本预想从第二天开始修习星辉,然而陌青吟自清晨醒来就隐隐觉得烦乱不安,待陌青啸午时来到茉芳阁时,在她的双眸看到了那一抹教人心惊胆寒的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