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辰时,华茂庄终于给妖族的十五名考生挂出了赔率:单人注一赔一百;组合注保底一百,每加注一人赔率增加两成。
当然,给妖族考生开立新盘并不是坏消息,让烈如秋无法接受的是:妖族考生的赌盘单注赌金一百锭,限定十注起盘。换而言之,庄家账户中至少要有一千锭金才能下注。
然而祸不单行雪上加霜,因为这两日传言纷纷,致使许多人听到风声提前结盘取现,此时庄盘内连本带利还不足两百锭金。
一千锭!在烈如秋的眼里那是天方夜谭一样的数目。
是的,华茂庄如你所愿开立了赌盘,然而,你却下不起注。
愣了半晌,烈如秋忽然无比怀念那张通票:曾经有一笔巨款揣在怀里,他却没有当真。当初若是没有拿去换泫光甲,或许现在还可以派上大用。
这时耳听一声唳鸣,只见一只仙鹤负着食盒落在石亭旁侧,优雅地依水而立。候在亭中的侍女连忙取了食盒,在石亭内的石桌上摆置起来。
被鹤鸣惊醒,烈如秋想到某种可能:此刻泫光甲尚在自己手上,或许能向影屏庄主通融一二,换回那张通票……
想到这里,烈如秋说道:“影屏庄主,您在风雪中奔波,劳神费力,甚是辛苦,您就在此处与在下一同用膳,稍作歇息可否?”
影屏闻言,目光看向天君圣主,见他略略颔首,便施礼言谢,转身走向扶梯预备下楼。
烈如秋离开软榻未走两步,忽而回过身去伸手抓起玉琴,这才与影屏一前一后走下楼梯。
待二人在石桌旁坐定,烈如秋极为客气地说道:“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影屏庄主能够成全。”
影屏笑道:“知秋公子不必如此客气,不妨先说说看是什么事情。”
烈如秋从怀里取出泫光甲放在桌上,“在憩霞庄时,我曾经用一张通票向千意庄主换了这对泫光甲。如今,我是否能将泫光甲还给贵庄,再将那张通票换回来?”
影屏却摇了摇头:“非常遗憾,无法兑换。”
听到这句断然拒绝,烈如秋的心沉到了底:要想说服天魄族人,那恐怕是比登天还要难上千万倍!
影屏慢悠悠地饮了盏茶,又吃了几口菜,见烈如秋一幅悔不当初的模样,便笑道:“非是我为难知秋公子。据我所知,这对泫光甲乃是礼单所列之物。依照君尊之令,这批礼品皆兑成了钱财用于赈济百姓。因此,每一项的去处都有明确的记录。在千意呈交的账册上,我记得很清楚,这对泫光甲是由君尊以个人名义用一千金珠买下的……”
“什么?!”烈如秋再一次刷新了对沐天落的认知:这个混蛋居然用偷偷地买下了泫光甲,明面上却承了我的好意!虽然真要认真算起来,那张通票本来就是他的……但是不能这么算……
其实,烈如秋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算,如今泫光甲一直在自己的手上,那张通票呢?他试探着问道:“庄主,那是不是有这样一种可能,天落用一千金珠将通票收回去了?”
影屏点头言道:“你若是指那张压印天君玺印,向千意表明身份的通票,确实不在钱庄。因为,憩霞庄每月上呈的账册中,从未提过这张通票。”
这个混蛋!烈如秋在心里怒骂一句,心境现一次沉了下去,这下当真是想不出办法去应对华茂庄的损招了。
影屏眼见烈如秋神情落寞,不便多言,只得自顾自地品茶食菜。
烈如秋没有丝毫胃口,托着腮支在石桌上,愣愣地想着:要是公子惜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有怎样的反应呢?撼动不了路家的根基,那他如何对付齐家呢?
二人沉默许久,影屏的目光时时扫过烈如秋,最终实在是忍不住心底的好奇,开口问道:“知秋公子,那日君尊要我找一匹上等的雪绫,却没有想到你将其用来包裹炽枫玉琴。可是,你为何不将玉琴放入藏霜,那样不是更加方便吗?”
烈如秋缓过神来,莫名其妙地看着影屏,“藏霜是什么?”
影屏更加纳闷,“藏霜乃是一枚乾坤囊,是一个堪称神器的法器。君尊上一次来圣都,令我交给他三件物品:一是依照历代天君惯例制作的脂玉长笛;二是寻找瑜昑血玉的残材制成玉琴,并赐名炽枫;三是取出库房中品级最上等的乾坤囊。藏霜之名正是君尊所赐,难道他没有交给你?”
“乾坤囊?”烈如秋不解,“您怎么知道他一定会交给我?或许是他自己留下了。”
影屏摇着头,“君尊拥有圣物,能纳万物,乾坤囊岂非多此一举?”
确是如此!烈如秋不禁心脉一阵乱跳,“那乾坤囊是什么模样?”
“形似锦囊,赤色镶金纹,非常小巧……”
烈如秋不敢置信地瞪圆了杏眼,伸手抓过玉琴揭开雪绫,瞅着系在琴额上的那枚精致小巧的赤色锦囊,颤声言道:“难道这个就是藏霜?我一直以为它是一个小香囊……”
影屏亦是无语,“怎么会是香囊?”他忍住心底的另一句话:“有情人表白心迹时才会互赠香囊,难道君尊能跟你开这种玩笑?”虽是这么想,他不由自主地将这二人摆在一块,一个沉静似水,一个炽烈胜火,一个深谋远虑,一个简单坦诚。明明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无论是容貌还是才情偏偏好似天造地设一般……想到此处,他忍不住暗笑感叹:缘字难解啊!
烈如秋哪会知道影屏的奇思妙想,他解下藏霜捏了捏,撑开囊口仔细地看了看,自言自语道:“里面却是什么都没有……”
影屏不禁轻咳一声,颇有耐心地解释道:“乾坤囊,视其品级高低,能够容纳物件的体积与数量各有不同。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无论是什么物件放入乾坤囊后,从外表看来都是空空如也。而且,这种品级的乾坤囊自有归属。比如,藏霜由君尊赐名,原本归属君尊所有,他若是将其赐予你,你便是藏霜的主人。”
烈如秋强行按捺住心底某个疯狂的想法,问道:“归属有什么作用?”
影屏取过藏霜,拾起桌上的一只玉匙,说道:“藏霜就好比你私人的库房,如何建造,是怎样的结构,全都随你的心意,旁人于它只是访客。”
说着,影屏将玉匙放在藏霜的囊口,玉匙当即消失,而锦囊看起来仍是空空荡荡。他心念微动,玉匙又出现在掌中。
他接着说道:“此时,我只是一名访客,能放入物品,也有能取出,但是并不安全。例如,我放入玉匙后,藏霜的主人变更库房的结构,我便拿不出来了。而它的主人依然能够将其取出。这就是归属的意义。”
烈如秋将这一番话回味好了几遍,问道:“那我怎么确认它是不是归属于我呢?”
“这很简单,藏霜的主人能将旁人放进去的东西取出来。你可以试一试。”影屏再次将玉匙放进去,“你将藏霜想象成自己专属的某个隐秘之地,只要是旁人不知道细节的地方即可。而后,将神识探入这个隐秘之地,便可找到玉匙。”
烈如秋理所当然地想到了秋枫院。当神识落在院中,仿佛回到那片红叶如海的枫林,熟悉而又亲切。他在林中信步而行,来到阁楼的檐廊下,屋门轻启,好似已经等候许久一般。
他扫了一眼厅堂,在梨木圆桌的正中央看到了那只玉匙。仅仅心念所及,玉匙便落到他的掌心。
烈如秋有些激动地问道:“是不是旁人放在藏霜里面的物件,我都能取出来?哪怕我事先并不知情。”
影屏却摇头,“首先,你必须知道具体是什么物件,它一定是你亲眼见过的东西,并且清楚地记得所有的细节;其次,若是此人对你十分了解,知道你的隐秘之地不止一个,同时清楚所有的构造,如果他将物件藏于其中一处而你又不知情的话,亦是无法取出来的。当然,这种情况极为罕见,毕竟这个乾坤囊内的布局由你决定,旁人是很难知道所有细节的。更何况,如果以这种方式放入藏霜,那么这个物件就再难重见天日了。”
“所以,我只要知道所有的细节,就能将别人放入的物件取出来?”烈如秋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藏霜内一定有一枚天石。他莫名兴奋地问道:“您所说的细节,究竟要细致到怎样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