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极不乐意地摇了摇头，“妖族的表现太过了。若不是有人使了手段，因形势所迫，他们原本不应如此。”

“哦？”烈如秋想了想，似乎能够理解其中的深意：这样的妖族谁能不怕？那么妖族誓死追随的那个人……他看了看恢复一脸淡漠的神魂，问道：“你是不是担心就此生出战乱？世人再度团结一致共同讨伐妖族？”

神魂却是答非所问：“他若是想要灭世，那便灭罢。本君超脱于轮回之外，有何可惧？无非是重新再来一次罢了。”

“什么再来一次？”听到最后这一句，与某人时时挂在嘴边的那句话竟然惊人的相似，烈如秋顿觉有点心慌。

“这个世界毁尽过后，再待重生，正如亿万年前的混沌之初。”

烈如秋惊得一口气憋在咽喉，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时，石亭下方传来动静，应当是主考官们前来回禀听谕。一想到义父的态度，烈如秋赶紧收拾好了表情，缓了缓心神，退到一旁的角落里。

诸位主考官以及影屏一行六人登上石亭，一丝不苟地跪拜行礼，端雅地站成一列。公子惜率先走上前，将晋级的考生及积分一一念过。

趁着这个间隙，烈如秋悄悄地瞥了瞥公孙雴云，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想来也自然，像他这样的人物，喜怒岂是轻易流于言表的？

他又瞅了瞅义父，平静的面容似乎隐忍着某种心绪。是意外，还是愤慨，或者是……某种决断？

烈如秋再看了看其他几人：元莫野一派事不关己的超然，灵族考生这次得以全部晋级，完全是因为抽了个好签，同组的不是天族考生，就是妖族执司的子嗣；萧月泽却是垂着眼帘，一如既往的低调；影屏庄主，他居然冲着自己笑了一笑！是啊，他能不笑吗？试场内的形势正如他先前所料，甚至连陌青啸会对后续有所安排都说准了。

看到影屏的表情后，烈如秋的心中莫名一凝：天族的五个考生！又一次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悄无声息地完成赛程，而且稳稳列于榜名的前五位。

他记得非常清楚，御心族公子忻的同组有一名齐府军将之子。另外，齐予安的两个弟弟分别与天魄族人同组。令人奇怪的是，这几个人居然没有跟随齐予安一同参与截道围杀。究竟是因为齐予安担心计划被天族考生察觉，并未有所安排，还是这三人被天族考生控制了？

无人能知。

进入试场的最初时刻，齐予安朝着陌青啸掷出的那一斧，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天族的低调与稳健，妖族的张扬与激进。孰优孰劣，当真无法评说。但是，观试台上的看客们却是大呼过瘾：整场比试跌宕起伏直至最后一刻，完全值得一锭金一枚的入山铭牌。

公子惜说了些什么，烈如秋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此刻要考虑的事情更加迫切了：方才因为牵挂着师侄们的安危，没有心情去盘问神魂；现在众人在场失去了机会，眼看休试两日，神魂肯定不会回望旸庄园……

心里面正烦着，忽而听到神魂说道：“试场内遇袭的考生以及陌青鸣等九人，今夜留在晟晓阁内疗伤。”

对呀！陌青鸣！

这名少女在某一刻爆发出来的气息，已经超乎常理。莫非是因为师门的变故激发了体内的恶咒？回想她在赛道上的经历，要不是被人刻意误导致使绕了许多远路，原本她可以极其顺利地抵达终点，从而不必面对同门的背信弃义。

当想到是何人导致这样的场面时，烈如秋的心里再次生出寒意：此子拥有这样的心机，假以时日……

念头还未生成，就被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烈如秋，你与影屏庄主先回晟晓阁，作好布置。”

烈如秋有些茫然，当着众人的面又不便细问，毕竟已经走神了许多次。他小心翼翼地瞄了义父一眼，发觉并无任何异样，于是跟在影屏的身后离开了石亭。

二人一前一后沿着湖畔长廊走到石阶旁，早有两只仙鹤候在那里。影屏一言不发地跃上鹤背，如同离弦之箭破空而去。

烈如秋无奈地紧随其后。二人仅用去百余息便抵达晟晓阁，落在檐廊外。推门而入，影屏立即着手安排调度。阁内的几名侍女依令忙碌起来，很快就收拾了几间卧房，并将茶室作了重新布置。

趁着这个功夫，烈如秋拉着影屏来到书房坐下，说道：“庄主，您当真是料事如神！今日的组队赛果然与您预料得不差分毫。”

影屏微微摇着头，笑道：“并非不差分毫，陌青鸣就是一个变数。”

“哦？那庄注岂不是要提前结盘？”烈如秋不知道影屏是否了解妖族恶咒的隐秘，亦拿不定主意是否应该让对方知晓，心里面好一阵犹豫。

影屏毫不在意地说道：“你无需担心陌青鸣，君尊自会妥善处置。当然，这个变数对于你的庄盘来说却是极好的机会。在路家看来，以陌青鸣目前的状态，恐怕无法继续面对单人挑战，你如果依然下注六人全部晋级，无异于散财尽物。因此，路家胜券在握的情况下，路大公子应该会登门拜访晟晓阁，并请求觐见君尊，以此示弱露怯，教你心生傲意从而孤注一掷。”

“他要示弱？”烈如秋不敢轻信，“可是，圣主将亲自为陌青鸣疗伤，这是众所周知的。他如何断定陌青鸣无法痊愈？”

影屏意味深长地说道：“首先，君尊并没有亲自疗伤一说，众人只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天恩惠泽，必然会以圣光为他们疗伤。其次，世人皆知圣光之妙，可以洗净万毒，强固气血，重塑肌体。同时也很清楚，圣光是治不好心病的。何况，陌青鸣也并非心病这么简单。”

烈如秋将这席话好好掂量了一番，斟酌着问道：“陌青啸从摈弃毒道到重新修行用了多长时间？”

“十天。”影屏忽而抬眼瞟了瞟窗外，接着说道：“君尊在净菩潭首次击败墨启殃之后，与陌青啸一同闭关助其断绝毒道。此后与云泽族的几阵，君尊都是以神识化形应战的。”

烈如秋突然警觉起来，暗暗推算着时间：闭关十天之后，恰好就出现了血月凌空，难道那个家伙是在闭关的期间出了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