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转到烈玉心的床边,看到全身布满利斧与银针留下的血痕,烈如秋在心里面早已将齐予安与凤羽辰二人骂了千万遍。还好仅是器刃之伤,并无天罡之气,否则就算是圣光也无能为力。
再看司马知音,一身华贵的裙裾被气血浸透,一对柳眉仍旧紧蹙,怒气与不屈在秀丽的面容上显而易见。烈如秋不禁感慨:若不是这个堂妹竭力周旋,玉心能否坚持到妖族三人赶到还真的很难说。依着这小家伙的倔脾气,万一惹毛了那个混世之徒,在身上留下天罡之气可就糟糕了。
他一边感慨,一边引出圣光为司马姐弟尽力疗治。
而后是陌青鸣。少女清稚的面容上满是伤恸与不甘,身上却没有任何伤痕。烈如秋散去神识探了探,她的气息稍显紊乱,心脉与经络却并无异样。对于恶咒,他是无能为力的,于是走向最后一个少年:公孙离尘。
这个小小少年在试场上表现出来的天赋与心智,确实让人叹服。如此非凡的血脉传承,若不是遭遇灭族之难,理应是人族的翘楚。当年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家族覆灭,现在已经无法考证。但是,公孙雴云的所作所为却是一清二楚。
眼见烈如秋犹豫不决,公子惜似是随意地说道:“圣主开立天试,不仅仅是给天下修行者公平竞争的机会,更是希望借此化解积怨。公孙离尘原本无意参加天试,他与你的师侄一样身不由己,同样是这场风波的受害者。”
“我知道。只是……”烈如秋深叹一息,想起了烈焰庄的祖训,此刻方知,要坦然地担负起一个“义”字谈何容易。他努力理了理心绪,仍是引出了圣光。
少年们身上的伤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趁着这个功夫,烈如秋问道:“惜大哥,陌青鸣该当如何?”
“圣主自有安排,无须你我费心。”公子惜顿了顿,似乎欲言又止。
烈如秋察觉到公子惜的不寻常,问道:“惜大哥是不是有话要说?是担心操纵天试的幕后黑手吗?”
公子惜摆了摆手,沉吟少顷后,问道:“今日,你在华茂庄入注一百万锭金,用的是压印天君玺印的通票。这是圣主的主意吗?”
烈如秋原本要否认,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怎么了?有何不妥吗?”
果然,公子惜的语气沉重起来,“所谓操纵天试的幕后人,目的不是要阻止那些孩子晋级,而是让妖族尽早暴露真正的实力,以此警示世人。”
烈如秋的眼前闪过那缕神魂的怒容,不安地问道:“这件事情,与那张通票有什么关系?”
“我曾经告诉过你,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瞒过神魂。”公子惜居然显得有一丝心悸,“如果神魂事先就知道有人会使手段操纵天试,仍然要你大张旗鼓地入注,为妖族造势,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神魂根本不在乎世人对妖族的看法,哪怕是再度因为仇视而群起攻之。”
烈如秋不知道以通票入注这事究竟算不算作那缕神魂的本意,或许他那时被神魂操纵了心智也未肯定,尽管他并无任何记忆缺失的感觉。
公子惜接着说道:“这么看来,神魂已经作好准备应对最终之战。天试结束后,北冥尚在观望的那些人定然会追随他们心目中的无上尊主。由此,神魂必将汇集北冥五族之力讨伐异己,只怕世间难逃战乱。”
其实,公子惜的意思与神魂所言大同小异。
烈如秋虽然得知藏霜这一灵器,也几乎可以肯定某枚天石隐匿在藏霜当中。但是,如何取出这枚天石仍是毫无头绪。想要找到天落的真身唤回他的心魂,从而阻止这场浩劫,还来得及吗?
公子惜沉默了片刻,又问:“影屏庄主对你的庄盘如何评说?”
烈如秋心想:这一百万锭的注金就是影屏的主意。不过,既然刚才没有明言,再改口更不妥,他只好含糊地说道:“影屏庄主认为胜算极大。”
公子惜紧皱眉头沉思许久,若有所思地说道:“知秋你知道吗?天魄族人对圣主忠诚不二,而且只要拥有圣物者便被他们视作圣主。世人皆知天魄族人行事皆以天道律法作为准则,但是并非所有的人都明白,其实天魄族人考虑一切问题的前提只有一个,那就是神域圣主的利益。”
“神域圣主不就是代表天道吗?有什么区别?”烈如秋已经被公子惜搅得更加迷惑。
公子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交代道:“他们伤愈后,你需及时收回剩余的圣光,再令外面候着的仆从把他们送到卧房休息。明日午时后,自会有人接他们回去。你也早些歇息吧。”言罢,他匆匆离去。
这就走了?烈如秋只觉得满脑子的问题越积越多,心神疲惫不堪,实在没有心力再去细思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他唤来司珞让她端来一盆热水,为两个师侄将手脸擦洗干净,眼见两个小家伙的面色好转,心里面算是踏实了一些。
司珞非常热心地找来两套崭新的衣衫。烈如秋将师侄身上的弟子服脱下后,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是不是应该留着作个纪念?
直至临近卯时,烈如秋才将圣光收回,唤来仆从叮嘱了几句,便一手抱一个带着两个师侄回到卧房。
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烈如秋醒来已过午时。身边的两个小家伙仍在酣睡,面色红润,气息平稳,身上已经看不到丝毫伤痕。
因为惦记着华茂庄的事,烈如秋不能在卧榻上久待,匆匆将自己收拾利索后踱到茶室,这里的摆置已然恢复如初。他刚刚在软榻坐稳,司珞端来午膳,说道:“刚到午时,公孙先生就来接他家的二公子。婢女不敢扰了公子的清梦,自作主张喊醒了公孙家的二公子,领着他离开了晟晓阁。”
烈如秋一边吃着,一边随口问道:“公孙雴云没有进晟晓阁?”
“没有圣主与公子的同意,任何人都进不了晟晓阁的。”司珞为烈如秋布着菜,继续说道:“而后不久,圣帝亲临,同样只能在檐廊下候着,也是婢女领着公主与二公子出去的。”
烈如秋心想这样也好。于是,他又问道:“陌青鸣呢?她醒了没有?”
“早在辰时,影屏庄主带来一辆车驾将陌小姐接走了。离开的时候,陌小姐尚未苏醒。”
对于影屏这人,烈如秋确是捉摸不透,索性远远抛开,说道:“你先去外面看看,要是路家的人到了,就把他领到这儿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