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如秋恨不得揪过这小东西狠揍一顿,好把他打醒。他十分艰难地管住了自己的双手,说道:“仅仅是背了一程,就将你的心魂收买去了?我烈焰庄的弟子如此廉价么?好,我先不说这事。那我问你,你可知陌青鸣是怎么回事?”
坐在一旁的烈玉心探出头正欲开口,被烈玉辰一把按住,只好乖乖地缩回脖子,继续当他的哑巴木头人。
烈玉辰更加不屑,义正辞严地说道:“御风堂不念同门情谊,齐予安更是冷漠得让人发指。他们把陌青鸣逼到绝路,导致她心智大乱。最后还是陌青啸将她送到终点,才能成功晋级。如此鲜明的对比所有的人都看在眼里,正邪泾渭分明……”
“呵!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烈如秋冷笑一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以为陌青鸣在试场内是如何耽搁了时间的?她能探查方圆数百丈的气息,却偏偏一个人都没有遇到,反而绕了许多的远路。你当都是巧合吗?”
烈玉辰不以为然地说道:“显然是齐予安那货做了安排。”
“齐予安?!”烈如秋冷哼,显然那货没有这般头脑与手段,但是此刻也不是评价这人的时候,“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陌青啸他们五个人在御术赛道上,那是展示过驭灵术的。”
烈玉辰当然没忘,“我问过他的,他说那两人还配不上驭灵术。保存实力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切!保存实力?他们五个用驭灵的气息牵着陌青鸣在山谷里面乱逛,刻意拖延时间,安排了一场同门反目的好戏!真是良善之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听了这话,烈玉辰仍是不为所动,“这事又算是什么过错?陌公子只不过是想要他的亲妹妹认祖归宗罢了。再说了,早一点让她看清御风堂那帮人的嘴脸,没有任何坏处。”
烈如秋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小的一个人咋就如此固执。他站起身来,恶狠狠地说道:“横竖你是听不进我的劝,行啊!我不过是个师叔罢了,说话没有分量,不如此刻就回竹楼,去跟你的先生说上一说!”
烈玉辰毫不示弱地跳起来,“说就说!先生绝对不似你这般榆木脑袋!”
叔侄三人当即离开晟晓阁,一路沉默不言,很快就回到竹楼。还未走进门,烈如清就觉察到异样。眼见烈如秋与烈玉辰面带怒气地往榻上一坐,虎着脸相互瞪着,一派半步不让的气势;
烈玉心则是绕到烈如清身侧,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谨小慎微地敛着声息。
烈如清轻笑一声,温和地说道:“玉心,赶紧烧水沏茶,先给他们灭灭心火。”
还是烈如秋先开了口,“你小子哑巴了?只敢在我面前横是吧?有胆就当着你先生的面,把方才的胡言乱语再说一遍!”
“哼!”烈玉辰不是善茬,先是对着烈如清认真地跪拜行礼,而后十分严肃地说道:“先生,昨日组队赛中,徒儿与师弟最终能够抵达终点,全系落木族少主的搭救,不至落到弃赛的境地,维护了颜面。徒儿心中感念其义高洁,故而萌生了拜结金兰的念头,还请先生成全。”
烈如清不急亦不恼,和颜说道:“你先起来。”
烈玉辰抬起身子,仍是跪着,气鼓鼓地说道:“先生,小师叔却说我胡闹,甚至还污蔑陌少主心机叵测,并非善类……”
烈如秋再难按捺,针锋相对地说道:“你还记得他是落木族的少主啊!妖族正是借着天试这个大好的机会展示他们的实力,同时还不忘了收拢人心。你是我烈焰庄第十代的首弟子,年纪虽幼,身份却不一般。你与他不过是碰巧同组而已,仅是暂时的利害相关。他救你,是为了自己不被淘汰,哪有那么多的仁义可言?再则说了,此子心机之深,岂是你能看透的?”
烈玉辰不假思索地驳斥道:“要说心机之深,非天君莫属。少年圣主将天下搅得风云四起,所用的手段又有几人能看得透?然而,我烈焰庄上上下下不正是他的忠实信徒吗……”
“玉辰!”没等烈如秋发作,烈如清及时止住了话头,同时深深地看了师弟一眼,耐心说道:“受人恩惠,心生感念,确是人之常情。昨日试场上,落木少主的表现亦当得起‘仁义’二字。不过,由此便要结拜金兰,岂不是反而玷污了仁义圣名?所谓君子之交,何必在意这些虚俗之礼?世间称兄道弟者,因为些许俗利动辄反目成仇的大有人在。你小师叔与天君圣主之间的情义,岂只同生死共患难,也没有见他喊着要与天君结拜。”
一席话说得烈玉辰红了脸,低着头讪讪言道:“先生,确是徒儿唐突了,被一些虚俗之物乱了心神。”
“嗯。”烈如清点了点头,接过烈玉心斟满的玉盏,浅饮一口,悠悠言道:“我烈焰庄以义为重,从未陷入世俗的争斗,正是因为悟得何为真义。你先起来,与玉心一道,去书房将烈焰弟子训抄写百遍。”
“是。”两个弟子谦逊地伏身行礼,乖巧地上楼去了。
烈如秋这才放下心来,赶紧为师兄斟茶,脸上堆着笑,“不愧是三师兄,三言两语就将这小东西降伏了。”
烈如清饮尽盏中茶,问道:“小秋,今日火气怎的这样大?”
“我这不是旁观者清吗?眼瞅着玉辰跟迷了心窍一般,也不知道自己被人收买利用了,心里一着急顾不上许多。”
“哦?”烈如清慢悠悠地问道:“旁观者,当真就是一清二楚吗?”
“嗯?”烈如秋不由一愣,“三师兄,您这是……”
烈如清看着师弟,认真地说道:“北冥妖族,曾经为害世间数百年,确非善类,过往经历足以让世人时时心存戒备。当然,我指的是此前的妖族。如今,天君收服北冥,将妖族纳入神域邦属,共遵天道。或许,我们应当重新认识这个族类。如果仍然抱有成见,以百年前的眼光来看待现今的妖族,就算是旁观者,也未必就是客观合理的。”
烈如秋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却听烈如清继续说道:“百年前,北冥妖族追随的是号称魔君的寒夜君,此人行事偏激,性格乖张,手段残忍,无情无义。魔君带领妖族席卷四方,目空一切,不可一世。也正是这种自高自大无视天道的行径,致使他们最终走向自毁之路。而今,妖族丝毫没有掩饰对神域天君的狂热崇拜。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神域天君的言行正是他们的准则。”
烈如秋憋了半天,总算说出一句话:“您的意思是:天君正,则妖族正;天君邪,则妖族邪?”
烈如清点了点头,“昨日一场组队赛,陌青啸的表现堪称完美,他若是换一个身份,无论是人族还是灵族,或是天族,都会为人称道。只因他是妖族便被打上奸邪的烙印,这是否有失公允呢?将先祖的罪行强加在后辈身上,世间的怨仇永难休止。同样,若是带着成见去臆断,只因出身就判定必将作恶,这种行为非但不能催人向善,反倒促生恶念,无端地造就出一个魔头。”
烈如秋一时心绪纷乱,不由心有戚戚:没想到啊,他自己竟然也有像极了义父的那一刻……
烈如清笑了笑,拾起茶壶为二人斟满,戏谑言道:“话说回来,天君是何等品性,你烈如秋还不清楚吗?”
烈如秋更加难受:是啊,确实很清楚。可是,现在的天君并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品性怎会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