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予安一惊,急切地问道:“这又是为何?”
沐天落犹豫了片刻,斟酌言道:“在描述人族兴衰历史的《东凡志》里,对百年前的除魔大战写得十分详尽。以公孙、司马、东方以及上官四大家族为首,在神域圣主的引领下,与玉灵山的十二支灵族合作,将盛极一时的妖族几乎消灭殆尽。然而在这篇书中,关于公孙家族暗通妖族整个事件的始末,却仅是极为粗略的寥寥数语。阴谋败露之后,公孙家族惨遭血洗,家宅资产亦被清缴一空,唯有祠堂后方杜英林中的一幢石屋留了下来。这间石屋形似棺椁,无法移动,无法开启,更无法损毁。待罢战息兵,新任圣帝将这个宅院赐给战神齐焕濯。为了封存断念神斧,天君圣主设法开启了石屋,放入神斧后又在屋里留下另一道禁制。至于圣主如何开启石屋,留下怎样的禁制,我却是在另一本书中读到的。”
沐天落顿了顿,齐予安急切地问道:“是什么书?书里如何说的?”
沐天落说道:“那是一本关于论述流光的杂书,名曰《流光无序》,世人仅当传闻野史消遣,没有人相信里面讲述的故事或论断。”
齐予安皱起眉头,没好气地说道:“就算是瞎编的故事,你也要跟我说一说,指不定还真有法子拿到神斧呢?”
沐天落再次摇头,说道:“这故事你若是听信了,就更没有指望取到神斧了。”
齐予安顾不得喝酒吃肉,将手中的羊骨酒囊扔到油纸上,坐到沐天落身边,催促道:“你先说来听听。”
沐天落见他如此迫切,只好讲道:“在《流光无序》中提及这个神秘的石屋,在天君圣主开启石屋设置禁制以前,极擅医道的上官家主上官苏木反复研究石屋,发现以血浸染,石屋的墙面会变得清透。由此,他认为如果以公孙子嗣的气血饲养石屋,或许能够开启石屋。那个时候公孙家族已无后人,上官苏木在公孙家人残骸掩埋处取得尚未干涸的血土,炼制提取气血,并将其沾染在石屋上,果真开启了石屋隐匿的大门。而后,圣主在石屋里面留下一条流光通道,将神斧放置在通道的另一端,若非圣主本人,永远无法穿越这条通道触及神斧。此书作者的观点是,流光无序不定,纵使再度开启石屋,此时的通道亦非当初的通道了。故而,永远不可能拿到通道另一端的物件。”
齐予安听罢怔了半晌,忽然斥道:“我才不信这种鬼话!每年祠堂祭祖的时候,人人都能看到石屋内的神斧,它不是好好的放在石屋里面吗?什么流光通道,这一条不是那一条是什么鬼扯!”
沐天落认同:“我也不信这番理论。或许石屋内另有禁制,只有天君圣主才能解除吧。”
齐予安仍有不解,问道:“那你刚刚为什么说再也无法触及神斧了?”
沐天落揶揄道:“你有认真听我讲故事吗?公孙家已经被灭族,你到哪里去找他们家的气血?没有公孙子嗣的气血饲养,如何开启石屋呢?”
“那他们家掩埋残骸的地方……”
沐天落淡淡地说道:“历经百年沧桑,早与尘土化作一体。”
齐予安深深地叹了口气,沮丧地说道:“曾祖为什么要把神斧放在一个取不出来的地方?”
沐天落若有所思,“或许,是有人不希望神斧被取出来吧。”
齐予安有些恼火,“是谁这么无聊,好好一个神斧只能让它供在那里。”
听到这话,沐天落心念一动,想起今晨没有说完的话题,问道:“司马子卿既然是圣帝的胞兄,究竟为何被废?”
齐予安还沉浸在神斧思之求之而不得的郁闷中,突然提到废帝,悻悻然说道:“废帝跟神斧能有什么关系?”
沐天落说道:“没有关系,我只是好奇罢了。废帝的遗物失窃,我无端被人误解,差点丢了性命。”
齐予安不禁哑然失笑,戏谑言道:“百年前的隐秘,来龙去脉你清清楚楚,近些年震惊天下的大事你反而不知。要不是看着你比我年幼而且毫无修为,我真要怀疑你是不是从哪个山洞里修炼几百年出来的妖怪。”
“我只是书读得多一点罢了。近些年的事,书上没有写,我哪会知道呢?”沐天落颇为无奈。
齐予安起身回到放着羊骨酒囊的油纸旁坐下,提起酒囊豪饮一口,得意地说道:“总算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嘿嘿!等我填饱肚子,再给你慢慢道来……”
等齐予安吃得大饱,手里握着酒囊,慢悠悠地说道:“圣天九十四年蒲月,先帝司马明弘在帝宫被人谋害,储君司马子卿指认胞弟司马子仁为谋篡帝位而毒杀先父,于是囚禁了司马子仁并赐酒让其谢罪。不料想,司马子仁死后未及入殓,棺椁被人盗走,圣都上下苦寻无果。而后,司马子卿即位称帝。次年实桂月中秋,司马子仁在灵族的玉灵王陪同下完好无损地回到圣都,并当众出示沾血遗诏,证实司马子卿才是篡位杀父的罪人。那张沾血的诏书经御医官、国师等众臣验明,确是先帝临终时亲笔所书,其诏明言,待他大行之后,禅位给次子司马子仁,并痛斥长子司马子卿意图不轨的罪行。那时大殿之上,司马子卿没有为自己辩驳,只是反复质问他的弟弟,究竟是如何死后重生复活回来的。”
沐天落忍不住打断他,问道:“何谓实桂月?”
齐予安举起酒囊慢啜一口,神秘兮兮地说道:“圣天九十五年桂月初一,突见赤月当空,好大一轮血色玉盘悬挂在天幕正南方,即使是白天亦清晰可见。日月同辉整整三十天,无云无雾,无风无雨,夜色中只见赤月不见星光。天际的异象直到三十天后才恢复如常。帝宫的观星祭司言称,这三十天里,赤月一直处于正南方位,未行其轨,不见盈亏,所以必须重计月历。赤月当空的那三十日被称作虚桂月,而后的一个月称作实桂月。”
沐天落又问道:“司马子仁是灵族玉灵王亲自陪同回到圣都的?”
齐予安点点头,“要不是灵族玉灵王的面子,他肯定无法活着回到圣都,哪能揭露废帝的罪行。”
沐天落低头垂目喃喃言道:“赤月……灵族……”
齐予安没有理会沐天落,接着说道:“后来司马子仁颁昭,废除司马子卿篡夺的帝位。新任圣帝仁义,不忍处死胞兄,仅仅是将废帝一人囚居在寒宫。家眷及仆从仍旧住在原郡王宅府内,由圣都玄铠军看管禁制。哪想到废帝后二人谋逆之心不死,而且更加丧心病狂。废后在宅院泼油纵火,趁乱逃出,潜入帝宫与废帝汇合,妄图刺杀圣帝,失败后双双被俘。郡王宅府因火势失控,十八名玄铠军士及全府上下尽数葬身火海。圣帝将废帝后一起关押在寒宫,仍是锦衣玉食好生对待。众臣纷纷谏言圣帝,应当立即处斩这两人,除去帝嗣之名,以免后患,圣帝还是不忍。数天后,废帝后二人自行绝食而亡。圣帝哀恸惋惜,依旧把那二人依郡王规制安葬在帝嗣寝陵。他们的雌雄双剑封存在帝宫禁殿,圣帝时时观剑忆旧,难免叹息唏嘘。如今双剑被窃,必然恼怒。”
沐天落追问道:“对于死后复活,司马子仁有没有合理的解释?”
齐予安笑道:“抑或他根本就没有死,修行者留下一丝气息护住心脉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任谁受此大冤都无法瞑目,何况他有灵族全力支持。可叹圣帝待胞兄重情重义,而司马子卿却是毒杀父帝陷害胞弟在前,纵火起乱刺杀圣帝在后,毫无亲情道义。然而,纵然是如此滔天的罪孽,圣帝也没有连罪飞刀门,足见其仁义。”
沐天落再问:“突现赤月异象,没有人调查过此事吗?”
齐予安大笑道:“俗话说得好:天现异象,世有奇冤。这不是很合理的事吗?”
听到这里,沐天落不再言语,心里面却想到一段关于灵族血月祭祀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