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如秋一面与齐予安缠斗,一面悄悄观察这个星阵。
真正的北斗星阵他只见过一次,那还是在栖夕阁的夕照台上,仅是惊鸿一瞥。另外两次,一是齐溢的北斗地煞星阵,一是齐自诺的北斗天罡星阵,两人都不是完整的北斗星阵。而眼前的星阵与那三个皆不相同,却又有几分相似。
当然,无论是怎样的北斗星阵,加上天罡之气相持,都是极难应对的。烈如秋现下没有心力去探究其中的机巧,更多的是思考如何脱身。
两人相斗不过半盏茶的时间,烈如秋的神识听到沐天落的提醒:“路筱妤来了,带了十多个人。”
烈如秋匆匆扫了一眼高空,问道:“路筱川呢?”
“没有发现。”
形势已至如此,烈如秋不能再作退让,只得开释脉丹聚集炽息。刹那间,赤光星域被炙焰点燃,激起惊涛骇浪,滔天的火浪拍向银光闪耀的北斗星阵,将齐予安远远掀开。
烈如秋本想趁势将其制住,却忘了场间还有另一人:云风隐。
这个一直仿佛隐形一般的女子突然腾身而起,数十道无影星箭齐齐直向烈如秋,携着五彩的星辉,带着尖锐的啸鸣气势汹汹。
烈如秋不得不高高跃起,翻滚数周避开锋芒,同时十分警惕地探了探,还好这些箭气当中并未混入其他的什么气息。
他的双脚尚未踏实,星箭再至。与此同时,耳中传来一声怒喝:“烈如秋,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路筱妤带着十多个随从乘着赤隼俯冲而来,很快将烈如秋团团围住。
齐予安已经回到近前,睃了一眼众人,低声问道:“路三哥呢?”
路筱妤双眼红肿,面色青白,悲声答道:“三哥带着大哥的遗躯先回泫水镇去了。”
齐予安撇了撇嘴,显然不满这样的安排。杀人报仇,哪里是这样一个弱女子能够应付得来的?何况,她有没有将自己捋明白还不一定。
再看那十几个随从,皆是一身金丝黑衣,头扎黑锦抹额,黑纱覆面,敛尽声息,眼中的怒火显而易见,齐齐瞪着面前的仇人。
烈如秋第一次遭遇这样的场面。此间一条山脊,两侧尽是残崖,狭窄的石道左右难行。他瞄了一眼斜坐在不远处的沐天落,只觉得后悔不已:怎么就答应了那浑小子,偏偏挑了这样一处绝路?
围杀一触即发,烈如秋再不敢托大,使出浑身解数左支右挡,无奈双拳难敌铁桶阵,只能勉强支撑。
沐天落倒是一反往常,特别安静。烈如秋只道他是因为脸伤疼痛难捱,没有过多地去打扰他。只是这样纠缠下去,待心力耗尽,终是难逃一劫。
不知道过了多久,沐天落突然说道:“你再坚持一会儿,公子惜应该快要到了。”
烈如秋不禁叹道:“那是我哄你玩的,当时我根本就没有探到公子惜的气息,你还当了真?”
沐天落一边艰难地支撑着身躯站起来,一边说道:“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如果他现在还没有寻过来,实在枉为御心九公子之首。”
没过数息,高空果然隐隐传来几声鹤唳,搅乱了山脊上众人的心神,法阵立现纷乱。下一刻,三只仙鹤如同疾箭钻出阴云,紫雾携着晶莹的星芒自天而下,漫向山脊,迫使众人停了手。接着,三位锦衣公子翩然跃下,落在烈如秋的面前:正是御心公子惜、悯、慨三人。
这时,沐天落又言:“你小心看着云风隐……”
话未言尽,只见公子慨抬手一挥,场间十余只赤隼的双翅皆残,他向四周扫了一眼,蹙着眉头低言:“大师兄,云风隐许是早就匿了身形。”
公子惜沉吟片刻,转身看向烈如秋,温和言道:“知秋公子,你可是将我骗得好苦!”
“惜大哥……”烈如秋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却被公子悯不着痕迹地挡住。他只好站定,明知故问:“你这是在忙什么呢?是要找云风隐吗?鹤唳声起的时候,她还在这里,现在肯定跑远了。”
公子惜笑了笑,“方才我在山脊上布了阵,她逃不远的。只是她隐匿了气息,不好办。”言罢,他探究地看向数丈外的沐天落,度了一道神识探过去,悄声言道:“臣等冒昧,此番特来送您去往悬镜崖,还请您不要推脱。”
公子惜不曾料到,烈如秋的神识亦在。这句话教烈如秋听了去,他当即斥道:“惜大哥,你是想把他送到死地去吗?我可不答应!”
公子惜转回目光,有些诧异,低声说道:“烈公子,此刻不是任性胡闹的时候。你手上沾染了路家人的性命,于理于法,都是难逃律法的。”
烈如秋正欲开口,沐天落提醒道:“你无须跟他多费口舌,赶紧利用残魂鬼音把云风隐找出来,把她交给御心族人,以绝后患。”
“一个云风隐,有那么重要吗?”虽然抱怨,烈如秋还是取出炽枫玉琴,冲着公子惜笑道:“既然说到律法,我就帮惜大哥一回吧。我如果把云风隐逼出来,能不能换取一次自由?”
公子惜瞟了瞟炽枫,不置可否地退开,任他坐下来抚琴结阵。
烈如秋并未指望公子惜答应交换条件,心里想着总算能够一试残魂鬼音的魔力。丝弦轻弄,清音激荡,炽枫闪着赤光,炽息伴着时高时低的泣诉,侵入心魂,扰乱心神,好似在心海点了一把无妄的邪火。
在场的众人无不惊诧,纷纷凝神聚息,静心闭目,以各自的修为抵抗鬼音勾魂。
处于隐匿潜行的云风隐若是不以修为护魂,轻则失智,重则发狂。若是动用了修为,便会现出身形。
云风隐只坚持了十余息,终究捱不过业火焚心。一经现形,公子慨就跃至半空,手中气息幻化一条紫晶锁链将其牢牢缚住,带到公子惜面前。
云风隐双目微红,恶狠狠地瞪着烈如秋,啐道:“烈如秋,你好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