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些严重……”小双盯着那张美伦美焕的仙人玉倛,暗暗揣摩着对方的心思,不太确定地说道:“烈公子沾了一身的鲜血,脸色特别难看,所以要我来接你回去……”
沐天落冷冷言道:“我不与旁人同乘。”
“啊?!可是现在涨潮了呀!这个地方马上就要沉到海里去了,如果再去找一只乌雕来,我怕时间来不及!”
“你走罢,我在这里等他。”
“你开什么玩笑?!”小双琢磨不透这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只好劝道:“这个地方距离岸边超过十余里,大海涨潮可不是闹着玩的呀!再说了,这也不是普通的海湾,这可是妖族的魔海呢!是会吸走人的魂魄的!”
见沐天落一幅无动于衷的派头,小双实在是服了——她还从来没有服过任何人,可是眼前的这个少年有一种魔力,只言片语就能令她手足无措。
面对魔海魇息,身陷恶浪暗流,世间大概也只有这一人能做到如此淡定……小双暗暗自嘲,转而言道:“那我这就去找妖族的人,要他们再派一只乌雕过来。冷公子,你一定要坚持住,千万别被浪潮卷走了啊!”
小双领着另一只乌雕去而复返,并未用去多少时间。海水没至沐天落的胸口,迫使一对小灵兽攀上了肩头,浑身绒毛炸开,两对彩眸紧张地盯着迅速上涨的黑浪,喉间低声吠鸣不止。
乌雕在起伏的浪头落下来,紧紧地挨在沐天落的身侧。尚在半空盘旋的小双急切地劝道:“冷公子,跟我回去吧!就算烈公子输给别人,你要对他生气,也不能迁怒到小翡翠的身上吧?它们要是掉到魔海里面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呢!”
沐天落总算听了劝,抬手揪住乌雕的翅羽攀上背脊,跟着小双回到钦钟楼。这幢石楼已经出入过多次,沐天落对里面的方位布置也算明了。依着心里的记忆,他缓缓走入楼中,摸着扶梯的栏杆拾阶而上。来到三层檐廊,他仔细地听了听,在细微的水声间找到熟悉的声息,稍稍安下心来。
小双跟在沐天落的身后,一面打量着,一面琢磨着,瞅着他最终在檐廊停下,扶着凭栏望向半空的飞雪再无动静。她又是一阵纳闷,试探言道:“冷公子,你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我去另找一套干爽洁净的给你换上吧!”
沐天落头也未回,冷冷言道:“你下楼去罢,未经允许,不得上来。”
小双撇了撇嘴,乖乖地转身下了扶梯。
浸在热浴中的烈如秋听到外面的动静,心头忍不住又生起一阵烦乱,满腔的心火却是无处宣泄,恨恨地在水中砸了几拳。安静了一会儿,隐约传来几声呜鸣,竟是小翡翠趴在浴桶上盯着热汽蒸腾处,长长的尾巴不停地拍打着桶壁。
烈如秋从水中抬起头,有些无奈地看着这对憨萌的小家伙,刚想伸手逗一逗,小翡翠嘤嘤几声就没了身影,急不可耐地溜到檐廊上。没过几息,小家伙们又跳了回来,冲着烈如秋嗷嗷低吠,眸中带着几分凶光,似是催促又像警告。
无名的心火登时蹿起,烈如秋低声喝道:“小臭崽子!别来烦我!滚开!”
两团毛茸茸无端地挨了骂,眼中的凶光瞬间消失,委屈巴巴地憋着泪水,嘤嘤凄凄地离开了浴房,果然再也没有来侵扰他。
烈如秋把自己埋在热汤中,既未疗伤也未修行,如此颓废地混了半日,纷乱的心绪却没有半点平复。眼见暮色已深,他心烦意乱地离开浴桶,穿戴整齐走出浴房,见到沐天落一动不动地站在檐廊上,而一对小灵兽趴在他的肩头睡得正香。在金色灯火映照下,如同一尊冰塑洒金的神像。烈如秋愣了一愣,颇为踌躇地问道:“你站在这里作什么?”
毫无反应。
烈如秋向前走了几步,这才看得仔细明白,心里暗骂:你是一个多么高高在上的神明啊!偏偏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我知道你擅长演戏,不管什么人什么神态都扮得惟妙惟肖,不过是想要骗取我的同情嘛!何必作践自己?就知道欺负我心软……
骂归骂,这混蛋已经冻成了奄奄一息的冰雕,他真不能撒手不管。
烈如秋将冰雕弄到浴房,一番折腾过后,换上了干爽的衣衫,扔到卧榻上,而后捧着一对嘤嘤叫唤的小翡翠来到茶室。喂饱了小家伙,烈如秋斜靠在软榻上,一边饮着茶,一边抚弄小翡翠,浑浑噩噩不知所思……
次日清晨,烈如秋在茶案边的软榻上醒来,随手一摸,怀里的两团毛茸茸不见踪迹。他散去神识探了探,小崽子们果然挤在沐天落的怀里呼呼大睡。而那个家伙仍如往日一样,蜷着身子窝在卧榻的角落里,安静得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
怜悯之心刚刚有了一点苗头,烈如秋立即把自己骂了几句,支起身子在软榻上盘膝端坐,收敛心绪凝聚神识,将藏在心脉的圣光引向七经八脉,修复筋骨经络间的伤损。
静坐一个时辰,心力恢复了大半,烈如秋去浴房一边梳洗,一边盘算着一些隐隐秘秘的小心事。回到茶室吃过早餐,终是打定了主意,这才不情不愿地走进卧房。
听到房门推开,沐天落倏然抬起眼帘,直愣愣地瞪着黑眸,哑着嗓子唤道:“烈如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