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地间腾跃了不知多久,许是心绪纷乱,烈如秋终是与沐天落踏在同一方石地上。仅是方寸之地,两个人同时立足确是局促,烈如秋刚要抛出那团赤雾,沐天落突然拽住他的手腕,一把搂住他的后腰,仙人玉倛贴在他的耳垂边,哑着嗓子说道:“烈如秋,我知道你恼得狠了,我并不怪你。只是,你多少也该给我留些颜面。”
两个人肩靠着肩,腿挨着腿,烈如秋被森冷的寒息拥了个满怀。熟悉的寒意透入衣衫,清清冷冷的气息拂在心尖尖上,惹得他莫名一阵心悸。
烈如秋不敢乱动,仓促问道:“我是怎么没给你颜面了?”
“似你这般无缘无故地将我东抛西掷,我又不是一个死物,怎么经得住这样的折腾?”
“我这不是……”烈如秋忽而顿住,暗想:这小子莫非以为我是将他抛着玩的?可是,此刻让他自言被困迷阵再向这小子求助,他又说不出口,只好悻然言道:“你也知道我恼了啊?这些日子,你装哑巴装得挺好的,现在又开始装可怜了,是来骗我的同情吗?”
“我哪有骗过你的同情?”沐天落按住心头莫名窜起的邪火,好言说道:“已经过去这些天了,你还生什么气呢?让你约战失去天石,确实是我刻意为之,只是没想到你这般看重那个小石子,是我疏忽了。”
“这是丢了天石的问题吗?”烈如秋脱口斥道:“你现在居然还好意思说出‘刻意为之’这四个字,早干嘛去了?合该我被你像个小丑一样耍弄吗?”
沐天落愣了愣,喃喃言道:“不关天石?那是什么让你这般恼怒?”
烈如秋从余光瞟到仙人玉倛,想象着玉倛下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再加上永远胸有成竹的欠揍表情,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人是真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可恶吗?凭什么每一次到了最后都证明你是对的?凭什么你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孤星只能让人仰望?凭什么只有你能做到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吗?既然如此,你何必还要将旁人踩入尘埃!何必还要肆意践踏旁人微不足道的尊严!”
烈如秋何尝不是将自己的尊严尽数抛开,只为一吐为快,尽情宣泄心中的憋闷与郁气。
沐天落未曾料到会听到这样一席话,只觉得双眸酸胀,心海翻涌。他忍了又忍,总算长吁一息,幽幽言道:“烈如秋,你是傻呀!你偏偏想不到,我是有多么羡慕你。”
“?”烈如秋莫名其妙地侧过头,瞪着一双杏眼,问道:“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沐天落垂着头却不吱声。烈如秋琢磨半晌,心念微动:这臭小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算是石破天惊头一回了吧?再要问下去,怕不是又要翻脸……他哼了哼,低声嘟囔道:“那日,你居然要我滚……”
沐天落立即反驳道:“是你先说的。”
“我哪有说过?”
“你说要赩霞和碧霄滚开。”
“那也算?!”烈如秋哑然失笑,“那两小崽子就是你的狗腿子吧?”
小崽子们非常配合地探出头来,朝着烈如秋嗷嗷叫唤,接着蹦跶到他的肩头,又是啃又是挠,嘴里还嘤嘤嘤个不停。
趁着烈如秋逗弄小翡翠,沐天落缓缓言道:“这片草甸其实是个五行八卦迷宫,同时混着致幻之物,让人探不着边界。”
“诶?你小子知道我们被困在迷宫里面了?”烈如秋眯起眼打量着沐天落,“那你方才怎么说我是无缘无故抛你?”
沐天落却是死不悔改地继续让烈如秋抓狂,若无其事地说道:“若非如此,怎么能骗到你的同情?”
烈如秋悲叹一声:“臭小子!我怎么会遇到你这个妖孽了?!”
“别叹了!赶紧找到出路离开这里吧。”
“什么五行八卦迷宫,本公子没有听说过。你行你来!”
沐天落毫不客气地说道:“云泽族五行属水,你但凡见到坎位的石地,只管踏上去,不用多时就能走出迷宫。”
烈如秋的心火又有点冒头,“不是吧?!这么简单?”
沐天落及时解释道:“我来过厄运沼泽,多少了解一些。”
为了顾及沐天落的“颜面”,烈如秋拽着沐天落的手腕托着他的后腰,在草甸间一同跃起落下,果然只用了数十息时间,眼前忽而一亮,只见一块高耸的石碑立在面前,上面雕刻着“厄运沼泽”四个大字。
石碑旁侧站着一个年轻人,身着红白相间的锦衫,容貌平淡无奇,却又透露着一丝诡异的狡黠。这人扯动唇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烈公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请不要见怪。”
烈如秋拱手见礼,客气言道:“小可登门叨扰,却劳累墨执司亲自相迎,着实心有不安。”
墨启殃看了看烈如秋的身后,问道:“却不知烈公子因何事而来?”
烈如秋瞧着这人装模作样的派头,心中甚是厌烦,于是开门见山,“我欲前往净菩潭,为朋友寻找治病良药,还请墨执司能够派人领路。”
墨启殃微微笑道:“恐怕要让烈公子失望了。净菩潭乃我族禁地,莫说外族人,就是云泽子民亦不能踏足。而且潭中从来没有什么良药,烈公子会不会是弄错了地方?”
烈如秋想了想,将神识探向沐天落的心海,悄悄问道:“如果与他交手,你觉得我有几分胜算?”
沐天落不假思索地答道:“这人不是你的对手。”
“啊?!”烈如秋一惊。
“我打败过他一次,你自然胜机在握。”
烈如秋暗暗笑了笑,又问:“那我与他约赌,是否可行?”
“如你所愿。”随后沐天落又嘱咐道:“只要不用离音八阵与离音石,任何手段都可以。那两样,务必要留到进入净菩潭以后。”
烈如秋心中微喜,对着墨启殃说道:“听闻,云泽族向天君挑战数阵,次次皆在净菩潭。此刻,小可自不量力向墨执司约战,我若胜出,请执司不要再阻拦我进入净菩潭。”
墨启殃的笑颜未改,点头言道:“如此说来,也算公平。择日不如撞日,无需另觅他处。烈公子,请罢!”
话音未尽,只见原地腾起一道粉白色的迷雾,幻化成一只巨大的玩偶,形似玉兔,丈余身高,粉白相间,煞是可爱。
再看墨启殃本人,已然消失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