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样一个貌似娇萌的粉白兔子,烈如秋不禁暗骂:又是召唤之物!妖族总能弄出这些牛鬼蛇神的玩意来!
果然,粉白的巨兔血口大张,喷出一股浓稠的黑浆,混着阴秽的气息,这模样与娇萌二字没有半点关系。
烈如秋见状,立即聚集赤雾裹起沐天落将他远远抛开,同时朝着另一边高高跃起,还不忘悄声调侃道:“天落,这一次是来不及顾及你的颜面了,你先受点委屈,等我对付了这只死兔子。”
事出仓促,沐天落被抛到一处水草间,摔落在冰雪上,在烂泥里面滚了几周,着实有些狼狈。他摸索着站起身来,提醒道:“烈如秋,你只需躲着这只幻偶,先要找到墨启殃的真身。”
烈如秋朝着四周扫了一眼,除去孤零零的一座石碑,方圆数百丈皆是草甸沼泽,并无适合藏身的地方。余光里,粉白兔子在水草间一蹦一跳快速逼近。他腾身跃起,双脚踏上石碑,三两步便站在石碑的顶端向下望去,果然看到墨启殃站在石碑背面的阴影里。
如此隐匿真身的手段,是不是太过拙劣了?
先且不论是真是假,烈如秋朝着墨启殃挥出一道炙焰,赤光剑气划过,却听“噗呲”一声,似是利刃扎破充满气体的皮囊,黑色的泥水四下溅开,再看墨启殃立足处,粉白的布囊碎成一地,一对通红的兔眼正瞪着烈如秋,眸内还带着一丝狡黠,似乎正在嘲笑对手的无知。
烈如秋急急转过目光,墨启殃的假身已在数十丈开外,正向着沐天落奔去。那具身体并无任何气息,烈如秋仍是不得不防,指尖的炽息幻化成一条赤龙飞向沐天落,绕着方圆数丈生成一道火墙,将沐天落护在以炙焰形成的结界当中。
烈如秋稍稍分了神,本是裂成碎片的粉白兔子将溅在草甸上的黑泥尽数吸入腹中,忽而高高跳起直扑石碑。
烈如秋再次挥出火剑,粉白兔子生生挨了这一剑,熊熊火焰将胸腹点燃,兔子却没有半点退缩之意,短小的前肢生出两条乌青的藤蔓,张牙舞爪地挥过来,藤蔓上还淌着邪秽的黑泥。
烈如秋深知云泽族惯用的巫毒能教人迷失心智亲疏不认,暴力嗜血成狂。纵然自恃有圣光相护,这妖毒还是能避则避。于是,他聚集炙焰生成一面火墙挡在身前,双足轻踏石碑远远跃开,落在数十丈外的草甸上。
粉白兔子的毒蔓卷上石碑,浓稠的黑泥瞬间将石碑包裹起来,散出极其恶臭的气味。而那兔子借着这个好似弹弓一样的力道将自己弹射出去,再次袭向对手。
一来二往,烈如秋对这兔子厌烦不已,却是始终摆脱不开,白白消耗了许多心力,更无多少余暇去仔细寻找辨认墨启殃的真身。
神识已在茫茫草甸探过好几遍,除去这只叫嚣张扬的巨兔,加上那具与墨启殃本人一模一样的假躯,没有任何气息波动。
真正的墨启殃究竟会藏在什么地方?
烈如秋不免悄悄嘀咕:“天落,他会不会根本就没有到这里来?”
沐天落仔细嗅闻着,试图从寒风中辨出一丝一缕特别的气味。他回想当日在净菩潭与墨启殃交手时的情形,言道:“依照他的修为境界,想要操控幻偶不可能距离太过遥远。再则,厄运沼泽地域宽阔,境内多有法阵相隔,他的法咒若是穿越这些法阵必然被大大削减。”
烈如秋想了想,取出炽枫玉琴,“既然他在暗处默念法咒,我就扰了他的心神。”
沐天落赞同道:“你正好可以抚奏残魂鬼音……”
偏偏这时,草甸上隐约响起银铃声,混在飞雪之间,伴着阵阵寒风,轻轻拂过冰沼浅草,悄悄潜入心神。
银铃摄魂正是云泽族的另一样绝学,许是那兔子看到炽枫现身,便想用这铃声扰了烈如秋的心神,好教他曲不达意。
两方竟是不谋而合,一同想到了以音乱魂。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自小修习祖传秘技的墨启殃更加地道,还是半途偷师的烈如秋技高一筹。
烈如秋凝聚心神,一面以神识与沐天落悄悄交流,详尽描述场间的形势,一面竭力与粉白兔子周旋,避开那些黑泥乌藤与巫毒,指尖还不忘拨弄琴弦。清脆的琴音荡开,在某处与隐隐约约的银铃相触,震得当空的飞雪一滞。随即,铃声与琴声碰撞,无形的声浪一圈一圈向外荡开,好似巨石砸入碧波,激起波澜一层又一层。
话说“狡兔三窟”,无非是移花接木从而掩人耳目,烈如秋甚至有些怀疑墨启殃的修为恐怕言过其实,否则为何要使出这样的招数而不是正面相敌呢?回头再看那粉白兔子,像是被人捣了老巢炸了窝一样,气急败坏地扑向罪魁祸首。灵气流淌的炽枫玉琴果然不同凡物,就算抚琴人对残魂鬼音习得并不娴熟,琴音与铃声仍是不遑多让,竟令对手露出了马脚。
眼见粉白兔子急速扑来,烈如秋一手执琴续住鬼音,一手幻化出一柄炙焰火剑,划出孤月之形,脚踏月华腾身跃起,再一次将粉白兔子斩碎。
烈如秋脚未立稳,巨兔又一次拼凑完整,足下沾着黏稠的黑泥,利爪挥着长长的藤蔓,杀气腾腾地跳来跳去。
沐天落仔细地辨听声音中的细微变化,言道:“你循着声浪寻一寻源头,看这铃声从何而来。”
烈如秋当即领会,分出一道神识追着琴声激荡的中心,在半空兜兜转转,终是落在一片冰沼之上。
那处沼泽覆着一层乌青的水草,飞雪沾水即融,片片薄冰在水草间轻荡。细看下,与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除了隐在水波间的律动,仿佛某种欲盖弥彰的掩饰,偏偏太过规律了。
烈如秋将神识探向薄冰之下,乃是一汪浅浅的泥淖,混着腐败的水草,散着水腥泥臭。仅有数尺深的地方,怎么可能藏下一个大活人?
但是,烈如秋并未打算轻易放过。他生出一团炙焰砸入冰沼,炽热的气息在泥淖间翻搅,冰水化作白雾蒸腾起来,方圆数十丈的泥塘迅速干涸。
这边的泥浆汩汩作响,那边的巨兔更是暴跳如雷,喉咙间发出咕咕叽叽的尖叫声,鲜血的眸子似是喷出血来。掌中的乌青藤条抽过脚下的草甸,带起浓稠的黑泥,瞬间分出数十根,像是一张毒网盖过来。
烈如秋连连退避,饶是身手敏捷,还是挨了几下藤条的抽打。所幸只是损了衣衫,并未伤及肌肤。毒汁沾在衣衫破损处,飘出萦萦绕绕的黑气,令人心有余悸。
既然已经踩到兔子的痛处,索性将狡兔之窟连根端掉。看那泥浆被熊熊烈焰炙烤,化作坚硬的泥石,纵横交错的裂隙在泥石上延展,瞬间崩碎成粉尘,黑色的烟尘被炽息卷入半空,终于现出冰沼的真面目:原来底部还有一层冰水,被某种法阵相护,竟然没有消融。
烈如秋凝神于指尖,曲意忽变,正是一曲豪迈奔放的《星海弄潮》。炙焰携裹着醇厚的星辉,仿若恶浪拍天,势作潜渊伏天的巨龙袭向那处静悄悄的冰水。
粉白兔子哪会容忍对手安如泰山地抚琴弄曲?只见它一对双眸猩红,唇角开裂,露出口中血红的利齿,两只后肢微屈,两只前肢挥舞着乌青的毒藤,不顾一切地缠向专注于抚琴的烈如秋。
正当毒藤即将触及的一刹那,冰沼发出一声闷响,平静的水面当即沸腾起来。法阵即破,烈如秋抛出炽枫迎向近在咫尺的藤蔓,纵身腾起向后远远跳开,与此同时,还不忘记聚集一团炙焰护在胸前。
只听得一声巨响,被炽枫反噬的藤蔓瞬间爆裂,毒浆四溅,那只粉白兔子碎成一地的黑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