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能有奇迹发生，只可惜没有任何奇迹回应我。

眼见任何反应都没有，我越发心里着急，恨得拿拳头锤自己的脑袋。妈的，你怎么这么没用！什么都做不到！还专门害人！又有两个人要被你害死！妈的妈的妈的！

“别这样做！外乡人，别着急，我们再想想办法……”玨的声音有些发抖，他试图拦下我，却不敢触碰到我。

我死死揪住自己的头发，拼命回想自己还有什么能派上用场的能力。

水龙斩，金线，因果，纹身，纹身和大祭司，大祭司，十七族，十七族，容佳，胥，玨，灵魂……

灵魂！对，灵魂！我用大祭司纹身的能力，连接到了十七族族人的灵魂，让他们现行了！

对！

我立刻集中精神，把所有力量集中在手上，试图牵出像之前一样的金线，向那微弱的游丝连接着的地方飞去。

果然，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真的牵出了一根金线，它由好几道金丝编织而成，这些金丝来自我不知道的地方，一点一点地汇聚到一起，像编织花绳一样编成一根完整的金线，向着那看不见的灵魂的方向，缓慢地延伸。

那些丝线编织得很慢，金线成型很慢，向着对方靠近的速度更慢，慢得我简直想要抓住它贴上去。

而那连着的另一边，那两个我无法看见的灵魂，好像是在回应我一样，连着我和对方的金丝慢慢地缩短了，是他们在向我靠近。

很快，被我强行编织出的金线碰到了那两个看不见的灵魂，变成了耀眼的金芒。本来已经非常微弱，看起来随时会被风吹断的金丝突然被赋予了力量一样，重新焕发光彩。

紧接着，在金芒褪去以后，我看到了两个抱在一起的灵魂。

是容佳和胥。

容佳在看到我的瞬间，忽然眼眶一红，整个人埋进胥怀里大哭起来。

我来不及跟他们嘘寒问暖，急忙起身，“快，你们的身体放在城门口，快过去！”但是我刚站起来，就头重脚轻地往下栽。没有任何人敢扶我的情况下，我就这么扑在了地上。幸好这里是土路，不然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砸下来，非把鼻子摔骨折不可。

我勉强翻了个身，想起来才发现自己浑身是汗，手脚一点力气都没有。

“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力气了？”我大口大口地呼吸，好半天才缓过劲。

“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我看到你的灵魂力量消耗了很多。那不是把力量分给他们，而是一个特别消耗力量的术，也许只有大祭司才能解答你。”玨在我旁边蹲下，安抚我说，“你先休息，我留下来。熊吾会带他们去身体那里。灵魂入体很快就能完成。等一会还在这里集合。”

最后一句话他是在对旁边那个小青年说的。

小青年点头，让容佳二人跟着他飞快地离开。

我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逼迫自己进入灵魂修炼。既然消耗的是灵魂力量，那么修炼来回复是最快的。

因为担心容佳的情况，我修炼得不是很专心，但是好歹回复了一些。等我睁开眼的时候，容佳和胥蹲在我旁边，屋子里站满了灵魂，都是之前树林里的十七族人。

容佳面色已经好了一些，她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天光降临以后，我立刻消失在他们感觉里，紧接着四周全部暗了下来，就像入夜一样，但是气氛变得很古怪。

胥和容佳牵着手往回，走到祭坛那里时看到了很恐怖的景象。所有的村民都变成了苍白的鬼影，只有一双血红的眼睛。当他们出现在鬼魂面前时，所有的鬼魂都扭头看向他们，紧接着向他们走过来。容佳吓得赶紧扭头就跑，两个人从地道出来以后，不敢出建筑，先把地道堵上，然后从窗户往外看，这时的城外廓到处游荡着鬼魂，不知道哪个鬼魂发现了他们，就向他们走过来。两个人只能夺门而逃，胥独自引开鬼魂，容佳找了一个没有被发现的屋子躲起来，胥引开鬼魂以后趁鬼魂不注意也进屋了，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在这个鬼地方等救援。但是天一直没有亮，鬼魂也没有消失，不知道等了多久，突然发现门被打开，然后是一个浑身亮着金光但是看不清脸的人走进来，跟着两个灵魂。他们不敢乱动，这个浑身金光的人好像要靠近，但是碰不到他们，这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也变成了灵魂状态，身体不知道在哪里。

之后从散发金光的人身上发出了一道金线，容佳记得我提到用金线让十七族灵魂变回来的能力，所以立刻明白这个人可能是我，于是主动靠近。碰到金线的瞬间，她看到了从未有过的画面，好像是一个很端庄高贵的祭司，牵着她的手，指引她穿过了什么东西，再睁开眼，就看到我了。

容佳的描述让我对自己的能力更加怀疑。为什么我在把容佳的灵魂拉回来时，使用了和之前复原十七族人灵魂不一样的能力？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明白这个能力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容佳说看到了一位祭司，想必是那位传说中的大祭司。我想我肯定不是召唤出了祭司，应该还是和因果线有关。

在东瀛岛上时，我用出了斩断因果的能力，把所有和业原火相连着的因果全部砍断了。但是这一次，我是在把我和容佳之间的因果重新连接起来，把某个未来变成了现实。

我不仅可以让两个人之间的关联全部断掉，也可以让两个人之间重新产生可能。

这太可怕了，操控其他人的命运，简直就是神的能力。那位祭司真的把这么要命的秘密，随着这个纹身一起托付给我了吗？

我正在思考着，玨说起了我们的现状。

“这个世界开始毁灭，天和地全部塌陷。城外已经不能再进入，我们不得不全部来到城里。我们要做的还是找到天族之龙，并且小心天光。”

“不用。”我突然不受控制地说出了这句话。立刻，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我身上。

“什么？”玨没明白。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突然这么说，但是玨刚才分析天族之龙时，我的脑海中一瞬间有一点灵光划过，当我抓住它的时候，我就开口了。我一定是意识到了有关天族之龙的情况，才会说出不用。

不用什么呢？不用躲避天光？为什么不用躲？他们遭遇天光就会失去所有记忆。天光不会再洗他们的记忆？还是天光不会再降临？为什么不？天光的发起者是天族之龙，天族之龙创造的幻象正在崩溃，所以它的力量已经很微弱了。每一次开启天光，这个幻象都在变得越来越虚假，开启天光对它来说是消耗。没错，它已经无力再开启天光了。

但是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的话，岂不是在说，天族之龙的力量已经不多了吗？

“这里破坏得这么严重，它的力量也许已经弱到无法再次使用天光了。必须马上找到它。”我这么说。

玨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还是小心为上。甲辛带着其他人在调查内城，我们先与他们汇合。即使真的不会再有天光，也不能冒这样的风险，毕竟我们没有办法抵抗天光的力量。”

我这才意识到，人手原来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以往我总是一个人，所以除了自己眼睛看到的，对其他的信息几乎全瞎全盲，所以我既不能躲避敌人的追捕，也无法获知他们的谋划，永远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然后被他们一次又一次设计陷害。而这次，有了玨他们这些早已经熟知古城的人们的帮助，在我昏迷的时候，他们已经调查到了容佳的灵魂在哪里。我完全可以做足休整的同时，借助他们的调查知道外面的情况。

容佳回头看我，打断了我的思考，“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了想，“必须找到它，面对它。无论是当年天族的秘密，还是现在这个古城，都只有从它那里才能得到真相。我会试着与它交流，借大祭司的力量。”

容佳忽然变得很严肃，“你做好准备了吗？那是天族之龙，是守护我们的始祖的龙，是跟人完全不一样的家伙，我们没有人知道它的力量有多强。”

玨也是一样的神情，“是的。唯独有关天族之龙，我们没有办法提供任何情报和帮助。”

我点头，攥紧了自己细弱粗糙的双手，“我明白，但我们没有第二条路。如果不能活着走出去，就只能死在这里。”

玨纠正我，“不要这样想。把死亡当做最后的底线没有用，只会让自己更加容易放弃。”

我被他说得愣了一下。

他继续说，“要想着活下去，除此以外没有任何选择。只有这样，才能不顾一切地争取活下来的可能，才能真正活下来。如果一开始就把死当做另一种可能，一定会支撑不住而放弃。”

玨的这番话，是他看过太多过去来到这里的族人的结果，才会有感而发。只是当时的我没有听懂，又或者说，我从来就没有听懂过。也许与我的性格有关，死亡永远无法从我的脑海里摘去，也一直在影响我做出抉择。

我们做好准备以后，打开门走出来。

怪异的天空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原本应该是白日的天幕现在一片灰黑，看不清的黑雾在里面翻涌，就像是异次元一样。失去了光照，整座古城都灰暗下来，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容佳果断使用了一种术法，一团蓝绿色的星光在我们头顶点亮，照亮四周。

还是古城，只不过房屋一座一座塌陷，道路上开始出现皲裂，内城的墙壁也在被无形的力量剥蚀，不断有石块碎裂后往下坠落。

“大祭司在上……”容佳声音颤抖着感慨了一句。

玨做了个深呼吸，“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找到天族之龙。”

我们都点头表示同意。

玨领着我们进到内城，和先遣调查的人接上头。

据他们所说，城外廓和内城完全没有任何人，但是有一个无法看清的东西躲在内城。

我们简单商议了一下，还是决定直接深入内城，因为我们所剩的时间确实不多。从之前天族之龙的行为来看，它一直在躲避我们，并且不断用天光来抹去所有人的记忆，那么除了围堵强迫它现身，没有其他任何办法。

玨和其他十七族人在外围寻找，形成包围圈，我容佳胥直奔祭坛。

进入内城，光线更加昏暗，四周也都是石砖堆起来的墙壁，死角很多。

我把纹身的力量放到最大，试图捕捉任何一点可能的气息。容佳和胥也紧紧盯着四周的任何一丝变化，试图从中找到天族之龙的存在。

就在我们专心寻找天族之龙的时候，我们三个人竟然没一个注意到一道流光逼近，结果是我与它打了个照面，仓促之下来不及反应只能抬手去挡，于是一团岩浆一样的能量在手臂上爆炸，疼得我嗷地一下叫了出来。

“什么玩意！”我立刻调用水斗气降温，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手臂的衣服被烧穿了，皮肤上一片焦黑，显然是很严重的烧伤。

“有人偷袭！”胥将容佳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四周。

我一边忍着疼疗伤一边四下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容佳把头顶的光团打得更亮，我们这才看到，有很多影影丛丛的鬼影藏在内城的角落里，刚才的攻击恐怕就是来自于他们。

“怎么会！又是他们！难道天光……？”容佳立刻想到了这种可能。

这下连我也没办法确定了。我们被石砖挡住，就算天光降临，我们也看不到。

“要停在这里……还是继续前进？怎么知道自己现在是灵魂还是身体？”我一边思考一边问容佳。

容佳摇头，“我不知道，但我们现在身体还在。而且之前那些东西没有用术攻击我们。”

“那就继续走，小心他们的偷袭。一旦我们身体出了变化，容佳你就提醒我们！”我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纹身上，向着祭坛迈步。

看我们不退反进，鬼影们试图再次发动攻击，胥用一种同样能发出流光的招式一一挡下。

“一口气冲过去，不要被他们包围。”我拉着容佳的手加速奔跑起来。

容佳抬手做了个手势，一道光罩把我们笼罩在其中，“不要碰到他们！”

刚说完，就有两个影子撞了上来。他们果真如容佳所说，是一团漆黑的鬼影，只有眼睛的位置燃烧着两团血红的光。

“他*的，这不是魂族的家伙吗？天族什么时候和魂族玩到一起了！”我又惊又怒，猛的一下喷出了国骂。

“不是！”容佳否认，“这不是人也不是灵魂，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要碰他们！”

胥挡在了我们面前，迅速用短刀切开了两个鬼魂。鬼魂受到攻击，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是后退了一些。于是胥像是附魔一样在刀上附了一层绿光，再次切向鬼魂的时候，居然让绿光附着在了鬼魂身上，像是燃烧着的绿色火焰一样。受到攻击的鬼魂立刻逃走，藏进了黑暗里。

“厉害，这是什么招数？武器附魔？”我不过脑子地就问了出来。

容佳回答，“把灵魂力量附在武器上，你不学当然不会。”

我顾不上她这话是不是在阴阳怪气，赶紧趁着胥打开一条通路的机会抓紧向祭坛继续跑。

容佳全力点亮光照以后，那些只敢藏在暗中的鬼影没有再扑上来，发动偷袭都有我和胥尽力挡下了。但是敌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影影丛丛地藏在黑暗之中，我和胥都吃了几次亏。我两边手臂上都被烧伤，胥也伤到了左肩。好在这个烧伤没有严重影响行动，我也只能一边忍着一边用水属性斗气恢复伤势。

容佳看我和胥都挂了彩，抱怨道，“如果有汝兰或者玑曷的人在就好了。”我不知道她说的玑曷是什么，但我知道汝兰族擅长治疗，大概是希望有一个医师在这里。可惜什么都没有，只有我们自己，就算手臂烧得再疼我也只能忍着。

等我们冲出重围，终于到了祭坛的围墙之外，那些一直包围着我们的鬼影终于退去了，远远地藏在角落里，不敢再靠近我们。

到了围着祭坛的墙下，我们突然发现，之前一直关闭的祭坛大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从门外往里面看去，可以看到灰黑的天幕。

在祭坛中心，有一个匍匐着的黑影，像是一具蒙着黑布的尸体一样伏在地上。

“那是……天族之龙吗？”我带着疑惑问。

在我印象里，龙不是爪翼遮天口喷烈火，就是腾云驾雾麟角蛇身，总之是强大无比的存在。就算是之前几次撞见的黑袍人，也是神出鬼没变幻难测，动辄启动天光抹掉记忆。我都已经预料到了当我面对天族之龙的时候，说不定要拼上性命，抵抗龙族的烈火和凶猛的巨爪。

可是现在，这个我一直拼命搜捕，小心应对的可怕敌人，竟然就这样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我充分的心理预期预错了方向，现在有点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