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到,即使知道我在迦南学院外游乐了两年,也可以找一个好人家,把我嫁过去,做当家主母。”
“但我拒绝了。”她看向我,面上忽然有了笑意,“你猜,我为什么拒绝?”
我摇头,“我猜不到。”
她软倒在我身上,娇憨无赖,“猜一猜嘛。”
我只好随口给了几个答案,“因为无聊?不想被拘束?还是不想祸害别人?”
她眯着眼睛笑了,“真是正直的好孩子才会想到的答案。”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干脆装没听见。
她倚在我身上抽烟,整个人十分妖娆颓靡,连空气都被她感染,飘散着诱惑的气味,“我接受了一个交易。”
嗯?交易?
她的眼睛看着远处的街道,不知是在看往来的人,还是在单纯地发呆。
“他允诺我,可以在无度天国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只要我帮他这个忙。”
我猜她说的是安国公,但她没有点明,我就不敢问。
她的语气忽然变得轻蔑起来,“那是个异想天开的家伙,满脑子都是不切实际的东西。”然后她诡秘地笑着,用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看着我,“我就想看看,他会变成什么样。满盘皆输?还是获胜,然后被自己荒诞可笑的欲望吞掉?”
我撇掉她那些故意做给我看的语气词,抓其中的关键,“但你还是答应了。是因为你也希望他能够成功,所以答应了帮他?”
她似笑非笑地白了我一眼,“所以说你只是个正直的好孩子。”
“好吧,坏女人大姐姐,你答应了什么?”
她不说了,继续吐烟。
我只能继续换话题,“你是怎么碰到安国公的?”
她还是不答。
我又问了几个问题,她要么答得无关痛痒,要么干脆什么都不说,眼看着是不想跟我继续透露了。于是我只好改口问我自己的事情,“那安国公为什么盯着我不放?以他的地位,肯定不会缺打手或者保镖,他找我是想干什么?”
她放下烟杆,转而搂住我,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又开始咬我的耳朵,一边咬一边舔,像只喝水的猫,“他怕你抢走我呀。”
“刚见面的时候他就认出来我是女的了。他总该不会觉得女孩能和女孩结婚吧?”我撇嘴。
王婉然笑意盈盈,“说不定呢?”
我摆手,“别开玩笑了,我很认真的。”
她眉毛一挑,“怎么,我难道就不是很认真的?”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摸我的脸。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
除了这,别的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不可能对她发火,指责她什么都瞒着我,毕竟她没有对我和盘托出的义务。我也没法责备他们利用我,他们有他们的目的和利益诉求,没有必要特别照顾我。如果想要知道真相,想要获得更多的线索,只能靠我自己主动寻找。
而且相比她现在懒洋洋的态度,明显教我怎么勾引男人的时候认真得多。该不会她是真的想教会我吧?
这时候,有个小侍女走进来,对王婉然说,“国公府的人来了,让姑娘准备,国公爷掌灯以后就来。”
王婉然点头答应,小侍女就走了,完全没有顾及到我还像一只狗一样被王婉然抱在怀里。
我撇头看她,“国公爷要来了,还不放开我?”
她笑着说,“来了再放。”
我没办法,只好继续忍。回想起刚才小侍女的话,我注意到一个细节。
小侍女说的是国公,但这里有三位国公,怎么知道谁是谁呢?于是我问王婉然,“她说的国公,是哪个国公,安国公还是成国公?”
王婉然半咸不淡地回答,“只有安国公才会有空就到花楼来。”
“一个管角斗场的成国公,一个逛窑子的安国公,第三个国公又是做什么的?”
王婉然回答,“认真当官。”
“什么意思?”我没懂这个回答。
“就是认真给圣上处理事情呀。”王婉然笑眯眯地回答。
“那意思是说,成国公和安国公,无度天国的圣上用得不那么顺手咯?”我随口一问。
王婉然笑而不答。
“成国公叫什么?”
“姓萧。”
我以为她在逗我,“别开玩笑,我认真的。”
王婉然噘嘴,“讨厌,我也是认真的。”
我怔了一下,“不会吧?他真姓萧?”
王婉然懒得重复回答,没理我。
姓萧,难道他是萧家人?是远古八族中萧族的后人?如果是这样,那我就麻烦大了。萧族虽然没落,那也是远古八族之一,如果让他们发现我有天族的纹身,天知道他们会怎么对我。
那个安国公是不是也因为这个理由才特别看待我?他发现我是萧家人,觉得我是成国公一伙的?
有点复杂,我暂时无法理出头绪,还需要别的线索。
“那另一个国公封号是什么,姓什么叫什么?”
王婉然忽然变得有点淡淡的,收起了笑容,似乎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淮国公,王孝之。”
“姓王?”我一下子抓到了关窍,然后看向王婉然。
她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嘴角带着没有感情的笑,眼睛里没有光地看着远方。
难怪她说自己的家室好到,即使在外面冶游两年还能找个好人家嫁过去当主母。她是三公之一的淮国公家里的人,是女儿?还是孙女,外孙女?
我想,不如挑明了问,“你爹?”
“祖父。”她兴致不高,不太想谈论这个,但还是回答了我。
王婉然是淮国公的孙女,被捧成了月阁头牌。王婉然有一个重要的客人,安国公。
这两个国公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形成了交集,这在官场上好像是叫站队,还是抱团?总之,至少是暂时有共同利益的结盟。两位国公结盟,必定是要对抗什么东西,可能是另一股力量,也可能是皇权。
如果顺着这个方向思考,成国公和安国公不对付,我得罪了成国公,安国公想拉拢我,那就说得通了。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种假设。王婉然透露给我的东西不多,甚至可能在诱导我往这方面想。事实完全有可能是恰好相反的,总之在没有得到确实的证据之前,我最好保持好我第三人的身份,不要随便站进去。
夕阳收了最后的余晖,街上陆陆续续开始点起灯。属于无度天国的夜晚开始了。
侍女端来了晚饭,晚饭换了花样,还是精致的菜肴,但是清淡了很多。
我因为中午吃多了,晚餐没什么胃口,就随便吃了一点。
刚刚吃晚饭漱完口,安国公就来了。
我本来想回避,但是王婉然把我拦住,要我留下来。
看起来王婉然和那位安国公的关系和我想的一样,至少不是普通恩客和花女之间的买卖关系。不然这一男一女真的要办事,早就把我撵出去了。
安国公一如往常一样直接走进来,王婉然坐在矮桌边上倒茶,我在旁边陪着。
“国公爷,今天来得倒好早。”王婉然笑脸相迎,却只顾着手上倒茶,没有起身。
安国公随意地在桌子边上坐下,“思美人心切,就来得早了。”
王婉然蹙眉薄嗔,“国公爷真是会说笑,您这般尊贵,哪里将月影放在心上?”那姿态语气,真是柔媚入骨,光是看着都觉得身体酥了半边。
没想到国公也是此中高手,接得有条不紊,面不改色,“月影如此责怪,定是我来得少了,往后定长久与月影相伴,便知我非假意虚情。”
月影语调一转,“国公爷可是尊贵之人,是为圣上分忧解难的大人物,月影只是一介女子,可不敢劳动国公爷记挂。”
安国公仍是满面笑意,摇着手中的扇子,“此言差矣,越是平日操心国事,越是要有贤良佳人分忧解劳,才是张弛有度的调和之道。”
我寻思这人是怎么能把玩女人说得这么光明正大的?我真应该好好学学这嘴皮子功夫。
安国公说到这里话头一转,看向我,“只顾着和月影闲话,没能顾及萧红姑娘,真是该死。萧红姑娘在此处可还便宜?我与姑娘一见如故,却未能照料一二,实在内心有愧。”
这人脸上一个愧字都没有,居然还能掰扯出这么长一篇话,不得不服。
我是懒得陪他们俩玩恩客和花女打情骂俏的小游戏,直接正儿八经地回,“不敢劳国公爷记挂,月影照顾我很是周到,请国公爷放心。”
安国公仍旧满脸带笑,“月影姑娘温柔细心,照顾人无微不至,我哪里有不放心。二位既然是旧友,久未谋面,想来一定畅谈了许久。”
我本来想说其实没聊什么有营养的,不料王婉然把我一搂,说,“她可是少见的能够体谅月影难处的好孩子。没有想到过去这样久,她还愿意与月影同起居同饮食,闲话过往,这可是要感谢国公爷将她带到月影身边。”
我被她搂得特别紧,整张脸埋进她的脖颈里,灌进来一鼻子的香粉味。
安国公故作失望一样叹了口气,“没想到你们二人关系如此亲厚,倒显得我像外人了。”
我从王婉然怀里挣脱出来,努力让身体坐正,假装自己没有参与到他们之中。
王婉然就这么和安国公半咸不淡地聊了半天,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听出来。我也不敢直接问安国公有什么目的,为什么拉拢我,只能一直沉默。
夜越来越深,月亮已经过了正当中。这里的晚风很凉,尤其是在这么高还四面透风的露台上。我觉得有点冷,想回去睡觉,但是这俩人谈话没结束,我不敢自己先走,只能在这里干熬。
“萧红姑娘怎么看无度天国的夜景?”安国公忽然问我。
“挺好的,就是有点冷。”我不过脑子地回答。
“哦?是久别家乡,所以不适应这里的风土人情?”安国公好像话里有话。
我刚想回答没有,就很没形象地打了一个喷嚏,“湫!”
王婉然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件披风给我披上,笑意盈盈地说,“她大概是讨厌这晚风吧。”
安国公苦恼地叹了口气,“那就只能有劳月影姑娘照顾了。”说着就站起身,“我要回府了,月影姑娘也早些休息。”
月影一边抱着我,一边笑着答应,“来人,送国公爷。”
侍女走进来迎安国公出去,他走到影壁前,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王婉然,“若是月影姑娘还记得我当初的许诺,如今,能否再考虑一二呢?”
月影仍旧抱着我没动,“国公爷,月影只是一介花女,只要您开价,随时都可以收入囊中。”
安国公似笑非笑,抬脚走了。
我扭头问月影,“他要买你你还不乐意啊?呆花楼呆上瘾了?”
月影一歪脑袋,“为了你呀。”
我莫名其妙,“管我什么事?”
月影拉着我的手出门,往她的小屋里走,“我要是被买走了,你怎么办?当然不能丢下你。”
我叹了一口气,并且在心里下定决心,绝对不能信这一男一女两个妖精的半句鬼话。
回到小屋里,王婉然倒头就睡,妆都没卸。当然是抱着我。我努力从她胳膊底下钻出来,看她一脸粉妆白脸的样子,只能找侍女来帮忙。
侍女领着我帮她卸了妆,打了水后用软毛巾一点一点洗掉脸上的粉,她就这么一直躺着让我们折腾。
好不容易帮她把脸洗干净,我正准备去把水倒掉,她胳膊一伸,直接把我拉到床上躺下,然后从后面抱着我,任凭我再怎么挣扎都不肯松手了。
侍女端起水盆离开,顺手关上门熄了灯。那意思是让我俩赶紧睡觉。
我已经勉强习惯被她抱着了,除了手臂压在身上的感觉很难受以外。
就这么囫囵过了一晚上,明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