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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第一百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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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往北走,天色反而越来越亮,那不像是太阳的光,更像是有什么东西盘踞于天上,长久地散发光芒。

起初我还在想,北海会是什么样的。东海有瀛岛,北海有冰柱,北海会连接着东海吗?海水会从冰冷逐渐变暖再流至东瀛吗?如果缘海南下,能不能到东瀛去呢?

当我到达北海时,我就得到了答案。

这里是大陆的边缘。

一望无际的深蓝,只有寒冰形成的山漂浮在海上,以及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碎冰。

目光越过海面,在微微光芒里能看到北方有一道线,上通层云,下至深海,就像天柱一样分开了天与地。

“那里就是冰柱吗?”我伸手指着线的方向,问焱仙。

焱仙点头。

“如果我要去的地方凭眼睛就可以看见,这斗气大陆上的所有人都可以到,是吗?”我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是的,只要到这里的人,都会想要看看。”焱仙说,“但是神不会见他们。”

“我要怎么到那里去?”我问。

焱仙飞到海边,回头对我说,“坐船过去。”

“船?”我四下环顾,并没有看到类似“船”形状的东西。该不会是要我砍树做龙骨,自己手搓一条木船吧?

焱仙挥手甩出一团火。

奇异的是,被火焚烧过后,海面像是有一层笼罩着的、看不见的丝绸被点燃,焚毁,露出了另一番景象。

一艘小小的木船,静静地停在岸边。船上没有桨,船头挂着一盏微微明亮的玻璃灯。

“这是什么?幻境?”我问。

焱仙点头,“火焰可以烧掉伪装,马麻坐上船就能到冰柱了。”

我犹豫着踏上这艘看起来只能承载一人的小舟,“如果起风,这小船大概会翻吧?我不会游泳。”

焱仙示意我在船上坐好,然后点亮了船头的灯。

随着焱仙的火焰投入玻璃灯笼,原本只是微微发光的灯笼一下子亮堂起来,在海面上照出了温暖的倒影。灯笼点亮以后,船也开始缓慢前行,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着它。虽然是在海上行舟,但这速度不快不慢,船身也非常平稳,即使四周有风,海面起浪,它也不会晃动分毫。

焱仙坐在船头,回头看我,“马麻别担心,很快就到。”

我放下心,看着船悠悠地向着冰柱漂去。

一路上我路过许多冰山,也几次要撞上浮冰,但浮冰总是自行让开,就像是不敢阻拦这艘船一样。

船走得不慢,但迟迟不到冰柱。好在此处层云已经逐渐散去,能够看到澄净的天空,好过面对一片荒凉。

我看着太阳沉入海面,看着满天星斗映在海里,看着月亮在身后走远,看着天空重新露出曦光。

终于,我来到了冰柱脚下。

这接天的冰柱一眼看不到顶,恐怕三十人环抱也难将它圈住。站在这艘漂浮的小船上仰头看,只能看到冰柱一直延伸向微白的天空。

“焱仙,你说冰柱上面是神在的地方,我要怎么上去?”

焱仙从船头跳到我肩膀上,“神的使者会来接引。”

他话音才落,天空就传来风的声音。

我抬头看,只见天幕像水面一样波动起来,引得海面也跟着不安地躁动。

紧接着,巨大的龙首自虚空波纹中探出。

驼头、鹿角、虎口、牛耳、狮鼻、黑鳞、白鬃,它像极了我曾见过的天族之龙,却比天族之龙还要庞大许多,当它现身时,整个天空都要被它的身躯遮蔽。

随着黑色的巨龙探身而下,海面随之扬起巨大的风压,几乎要将我直接卷入空中,船身上的灯笼也跟着剧烈地摇晃起来。我不得不狼狈地弯下身抓住船沿。

在飓风之中,我听到了巨大的爪扣住冰岩的声音。

许久后,风才停息。我扶着船沿站直身体,仰头看去。

只见黑色巨龙盘踞于冰柱上,那冰柱甚至未粗过巨龙的身体。巨龙只有一半的身体探出虚空,仅仅如此就已经占据了几乎整座冰柱。巨大的龙首昂起,如同明烛一样的金色眼睛里,仿佛流淌着黄金。

“黑阎龙。”我下意识地念出了巨龙的名字。

盘踞于冰柱之上,自天地初生就已经存在,曾经将力量分给人类,又亲手杀死了自己分裂的灵魂,替神镇压了天族的太古之龙。

我注意到,黑阎龙的右眼是紧闭着的,只有左眼常明,仿佛是没有右眼一样。

黑阎龙低头,金色的独眼凝视着我,从口中吐出的声音,浑厚宛如钟鸣。

“人类,你为何到此?”

我与黑阎龙对视,“应邀而来。”

黑阎龙依旧态度冰冷,“其心不纯者,无法走上登天长阶。”

“就当我心思不纯吧。我想见见那个,所谓的神。”我说。

黑阎龙又看向焱仙。

焱仙嘿嘿地笑了笑。

黑阎龙昂首道,“人类,登上长阶,到神殿来。”话毕,黑阎龙的巨爪松开了冰柱,腾身飞起,破空而去。

腾飞的巨龙身躯再次掀起了巨大的风浪,差点将飘摇的小舟打翻,将我整个人掀到海里。好不容易风浪平息下来,我已经快要晕船了。

等我趴在小船里缓过劲,重新爬起来的时候,我看到绕着冰柱出现了金色的台阶,一层一层,螺旋向上,直到钻入云间。

“爬上去,就是神殿了吗?”我自言自语般发问,也不知有谁会回答。

我稳住身体,从小船里站起来,蓄力一跃,跳到最底层的台阶上。

这台阶是自虚空中浮现的,每片只有两人并肩而行的宽度,没有根基,也不连接着冰柱,像一片片漂浮着的羽毛。但脚踏在上面时,这些漂浮着的平台却纹丝不动。

我踩着台阶往上,一层一层绕着冰柱旋转。起初还好,累了就坐在台阶上休息,不着急赶路。但越爬越高以后,我的恐高又有点发作了,不能往下看,只能盯着台阶,不然就会手脚发软。

这终究不能长久,爬到两三丈高以后我就已经有点撑不住了,走两步就要休息,让狂跳的心脏稍微平息一下。

焱仙在旁边替我着急,出主意说要不然他托着我带我上去。

我摇头拒绝。倒不是我有什么必定要自己爬上去的执念,只是我觉得,这是我为数不多的“空闲”时间,可以用来好好思考我的过去,我的现在和未来。所以我宁愿放慢脚步,不去抓住那着急的时间,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越往高处走,视野越开阔,整个斗气大陆尽收眼底,海天相接处一览无余,碧空澄澈,浮云在脚下流淌,渐渐有种脱离人世的感觉。

如果是有心欣赏美景的人,到这里来想必是大饱眼福。可惜我只敢向上看,向远处看,一旦凝视我来时的路,就会因恐高而头晕目眩。

来时之路,已不可回头。

我到这斗气大陆上,历经寒暑已有十八载。十八年来无所作为,一无是处,除傍身两柄神赐双刀,锁麟金囊,储物纳戒,别无长物。有陀舍古帝,化名焱仙随我左右,听之任之,却不能善待与他,几番苛责,身虽近,心早已远。有同行之人,终不免生离死别,到头来仍是孑然一身。我不信神佛,不积功德,未曾替任何一人积福。我不曾谋财,却几度害命,所欠冤孽血债累累,无从偿还。我一生无所求,唯愿所爱之人远离灾祸,平安喜乐,无一得偿。

无一得偿。

我就这样慢慢地攀登,慢慢地回顾我的一生,越是回想,越是觉得不值,脚步越是沉重,只能一点一点地将这些沉重的东西抛弃,忘却,才能重新迈出步伐。

如果将过往全部抛却,我还是我吗?

如果将这些沉重的枷锁舍弃,我还能算是人吗?

我不知道。

当我终于穿过了一层看不见的墙壁时,眼前景象骤然一变。

一望无垠的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座宏伟的苍蓝色宫殿。它浮在云上,与整个人世隔绝。

原来冰柱顶上,是一个圆形的祭坛,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祭坛背后是一条浮空的笔直神道。沿神道望去,能看到正中主殿恢宏庞大,有数座大大小小的殿宇楼台或高或低,或近或远,彼此间以金色台阶相连,环绕主殿。

透明的墙壁隔绝了温度,分明下方还是寒冷的极北,此处却温暖如春。

我踏上宽阔的神道,走向那座神殿。

当我走到神殿门前,才发现一个白色长发,穿着黑袍的年轻人站在门口,与我肩上那个黑色长发,白色衣服的焱仙倒是成了镜像。

那是一个有着不属于人类的美的青年,与那位天族之龙幻化出的人类姿态格外相似,只是他用白色的布缠住了右眼,看起来像是受了伤。左眼像是有着太阳一样辉光的璀璨黄金,金色眼眸内藏着蛇蜥的竖瞳。他低头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守在门口,像一个忠诚的护卫,一张脸冷得像冰。

神殿的大门缓缓打开,随之亮起的是环绕着整座神殿的法阵,蔚蓝色的光芒照亮大殿内部。

焱仙在旁边推了推我,“马麻,进去吧。”

我迈步走近神殿。

神殿内格外空旷,左右两边只立着两根支撑的白玉柱。四周垂挂着纱帘,地面上画着繁复精美的法阵,氤氲蓝光围绕,踏在上面就像行于水上一样。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前方传来声音。

“来了?”

是一个既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

我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待看清说话的人时,仿佛惊雷在我身体里炸开,震得我大脑一片空白。

那是我自己!

一个和我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披着白色的披肩,靠着一张矮桌歪坐在地上,正在提着茶壶,漫不经心地向茶杯里倒茶。

这个人放下茶壶,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左右抬手,目光从手上扫过,然后又落在我身上。

“真有意思。我会以你心中最恐惧之物的姿态现身。你最害怕的,居然是你自己。”

眼见这个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以和我完全一样的声音开口说话,我只觉得全身的血都从脚底流走了,身体瞬间被抽空,一滴不剩。

她伸手示意矮桌前的坐垫,“上前来。”又看向我肩膀上的焱仙,“焱仙也来了,一同坐吧。”

我僵硬地抬起脚,极其困难地挪到她面前,犹豫了很久,才在桌前坐下来,浑身的骨头绷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焱仙飘到桌子上,在茶杯旁边落下。他的身高就比那茶杯高出一点点。

“看来,这副模样带给你的不像是恐惧,更像是……无法面对的深渊。”

面前的“人”将茶杯放在我面前。

我抬着僵硬的手去碰茶杯,却被针扎一样的剧痛刺得缩了回来。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的手冷得像死人,被茶杯的温度烫得发红。

“历经千难万险,到达这里,心里有什么想说的?”

面前的“我”笑眯眯的,像一个魔鬼。

焱仙过来抱着我的手,“不用那么紧张,神不会主动伤害人类。”

神。

是的,我面前这个幻化出了我的模样,以这副诡异的姿态示人的,是神。

是那个操纵人的命运,给予人们修炼秘宝,使他们在沙盘中竞相堕落的始作俑者。

我努力让自己恢复正常,不去想那些没有必要在他面前说的东西。

“没有,我对自己,对焱仙,对你,都没有什么想说的。”我用有些干涩的声音回答。

神又问,“我看到,你对于人世没有任何索求,却如此执着地紧抓着手里的流沙不肯放手。你在挽留什么?”

“为什么是流沙?”我问。

“你们感觉到自己变得苍老,看到一个个体的诞生和死亡,认为那是时间在前进。那不过是你们创造的语言,来记录你们的文明。流逝的不是时间,是人类。”

“所以对生命的挽留都是无用的,是吗?”

神似笑非笑,“连自己都无法挽留,却想要挽留所有,听起来像一个可悲的笑话。”

我摇头,“我不这样想。即使生下来就必然会死,也要活着。我是经历过生死的,我比他们更知道死的含义。所以才希望他们活着。”

神依旧笑眯眯的,“你是从异世越过缝隙到达这里的旅客,你的过去在你身上烙下的印记,连我都抹不掉。你是否还在想着,那个已经和你无关的世界?”

“偶尔会想。每一次昏迷再醒来,我都会以为我是不是又去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我用无关的话题回答。

“你不留恋过去,也不是在抓住现在,那么你手中一直握着的是什么呢?那个你一直不愿意放手的东西。”

“既然不是过去,也不是现在,就只能是未来了吧?”我说。

神抬手指了指头顶,这座空旷的神殿,“你终将会来到这里。”

“你可以再指一下人间。传说佛祖诞生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我故意说。

神笑了笑,“只有人类才能说得出这么漂亮的话。”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并没有特别想来这里,也没有很想要对你,对你们说的话。我只是跟着你设定的路在走,走到这里了而已。这里是终点吗?至少我看着不像是。”

神并没有因我的冒犯而愤怒,“你觉得不是,是你握着的东西还在。等到你手中空无一物,自然会主动回来。斗气大陆不是你的归宿,你是明白这一点的。”

我无法否认。我并不喜欢斗气大陆,茫茫天地也没有我可以归去的地方。可我的最终归宿会是这里吗?我不敢苟同。

“心中杂念不净,这里是呆不久的。你该回去了。走之前,喝下这杯茶吧。此境的水,可精进修为,宁心静气。”神说。

我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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