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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莳在一间暗室中醒来，前所未有的头痛令她难以思考，辗转反侧间她跌落到榻下，才隐约意识到自己是被人关了起来。这屋子压抑极了，无门无窗，唯一一点亮光是正中高悬的一颗明珠，散发着点点昏黄的光晕。若在以前，柯莳想必得盘算着怎么把这珠子摘下来，拿去卖个好价钱。可她现在确实疼痛难忍，抱着头侧卧在地上喘息不已。她不晓得自己被人关了多久，也不知还要再被关多久，这屋子寂静得可怕，像是不存在于世间，除了她自己的声音，旁的什么动静都听不见，更指望有人送饭送水了。

“倒霉、倒霉透了......”她喃喃自语道，待头疼缓和了些，她又爬回榻上，闭着眼保存体力。这一闭眼便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也还在这暗室之中。头疼是好多了，只是脑仁还是有些昏胀，思绪闪得极快却又抓不住。她扶着墙坐了起来，盘腿摆出个顺意的姿势，习惯性地运转灵气，畅通无阻。柯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在漫长无聊的等待中甚至以为自己会被饿死，好在不知为何，她始终没觉得自己有多饿，精神头也渐渐恢复了许多。

应当是过了好些天，等她有心思在房间里东摸摸西看看试图找法子越狱时，这房间突然在光芒中消散了。“啊眼睛！”柯莳赶紧用手遮住光芒，待眼睛适应外界的光亮，才看见两个道童手持佩剑，站在她面前。

“你们这是要来行刑了吗？”柯莳有些害怕。

“楼主要见你。”一人道。

“老实点儿。”另一个说。

他俩倒没有像一开始那样粗鲁地押解柯莳，而是一前一后将她困在当中，勉强能称得上是礼待了。

论道堂内只有三人在此，衍一，衍一的师姐以及红衣女子。衍一坐在主位，她的师姐坐在左下，红衣坐在右下，三人坐成了一个品字，柯莳被押过去，正好坐到下方，正对着衍一。

“小贼，楼主大发慈悲，决定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只是需要考校你一番。若是表现得出色，那便既往不咎，放你一条生路，可若是叫人失望......”不待其他人发言，红衣率先开口敲打柯莳。

“不必同她多说。”衍一摆了摆手，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柄剑来，丢到柯莳面前：“捡起来。”

柯莳自然不敢不从，弯腰将这宝剑捡起，拿在手中。

“那便开始。”衍一也不行礼，当即拔剑朝柯莳突刺。“铛”地一声，柯莳下意识拔剑上提，格住这一剑。衍一看她一眼，指节扣紧剑柄，轻巧往下一压。柯莳只觉手上的剑承载了千钧之重，不及反应，却见对面长剑一转，剑尖翻出朵漂亮的花儿来，滑剑朝她虎口削来。柯莳收剑侧身，急退半步后站定，剑尖朝下垂着，是个防御的姿态。

衍一将剑收回，动作并不花哨，也似柯莳一般站定，那双浅棕色的猫眼扫过柯莳的脖颈，这眼神犹如实质的剑光，叫柯莳颈项一凉，汗毛倒立。也就在这瞬息之间，衍一忽地从柯莳眼前消失，柯莳脚下发力，死命往前一扑，翻滚了两圈，弃剑而逃，根本来不及思考。而她方才站立之处已被一道剑影扫过，只留下两缕青丝还在缓慢飘落。

“哼，弃剑求生，逃得倒快。”衍一看起来很是不满。

“不错。”那位师姐倒是鼓了鼓掌，对衍一道：“我觉着合适。”

“你觉得合适那你来收。”衍一将剑收回鞘中，不想看她。

“这分明是个剑修的苗子，”师姐看向柯莳：“你习过剑，对不对？”

“启禀仙人，我、草民，呃，草民从未学过剑。”柯莳不知道该如何自称，磕磕绊绊地回答着她的问题。

“这小贼满口谎言，分明是学过些乱七八糟的剑术。”衍一瞪了她一眼，很见不得柯莳这副说谎的样子。

柯莳一个小无赖，从何处习得剑术？她被这些不讲理的仙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冤枉，此时已然习惯，并不辩驳，只是维持着对师姐行礼的动作。

“学过也好，没学过也罢，从今以后师妹你亲自调教就好了。”师姐站起来，走到衍一身边拍了拍她的后背：“那就收她为徒吧。”

“呵、师姐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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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收徒大典上，气氛十分诡异。那作师父的人面色沉沉，不像是新收了徒弟，倒像是新死了徒弟。而作徒弟的柯莳也并不见得有多喜悦，猝得仙缘，放在凡人身上是天大的好事，可这一群仙人古怪得紧，她始终疑心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却又不晓得自己区区一个凡人，身上有什么可图的。主持典仪的长老是那红衣女子，嘴上说着祝福楼主收徒的吉利话，笑得却十分地尴尬，眼神时不时在衍一、衍一师姐还有柯莳三人身上扫过。只有那位一开始就替柯莳说好话的师姐笑得一脸和煦，适时鼓掌配合，只是一双漆黑眼瞳看人时，总教柯莳觉得心底发毛。其余参加典仪的人又不是瞎子，见了领头之人如此情态，自然也拿不出真情实感凑热闹起哄，免得马屁拍在马腿上。

这收徒大典到了最后，柯莳奉过茶，才得了自己师父今日第一句话：“你叫什么名字？”

“启禀师父，我叫作柯莳。”

“哦，知道了。”

大典到了最后无外乎是吃吃喝喝，衍一喝过两坛酒后便不胜酒力，被她师姐揽着腰带走了。红衣的酒品更差些，喝糊涂了开始大喊大闹撒起酒疯来，更可悲的是因着她是分神修士的缘故，场中没几个人能按住她，便是有的，也不愿意招惹个酒疯子，纷纷退去，留下柯莳不知所措，只能跟着几位侍奉的道童一起东躲西避，打扫乱成一片的战场。柯莳等人好容易把这大厅整理得干净，其他几人也退去，偏偏柯莳被红衣精准拦下。这位不修德行的师叔吐了柯莳一怀，酒气冲天地拉着柯莳说些没头没脑的话，完全醉死过去之前留下一句话：“别去惹你师娘，她恨死你了。”

柯莳根本没懂她的意思，什么师娘，她的师父不是个女人吗？她只当是醉鬼的浑话，木着一张脸将这位红衣师叔交给侍女拖出去清洗，自己也顺带去了浴房洗了个澡。洗完澡出来，被道童领着前往住处的路上，夜风袭来，望着走廊结界外的云海，柯莳才有空感叹近日之遭遇有多不可思议。

“少主，前面便是您的住处，就在楼主隔壁，我等不便前去，还请少主自行前往。”道童驻足在寝殿之外，恭敬地替柯莳介绍着。

柯莳未曾想自己转眼间便成了什么少主，一时还没从小贼的身份换过来，等她回过神想问点什么，那引路的童子已经悄无声息地退下了，让她根本找不着人问。柯莳看着面前合上大门的寝殿，只能轻手轻脚地从走廊上穿过去。岂料这走廊也不知是何材质，穿鞋踩在上面立时嗒嗒作响，清脆得很，柯莳做贼一般脱下鞋来，赤脚踩了上去，凉意自脚底穿来，冻得她一激灵。往侧殿的方向走了两步，却听见楼主的寝殿中传来些细微的声响。她有些好奇，透过门缝往里看了看，哦，是两个女人在亲嘴，不是衍一和她师姐还能有谁？

柯莳感觉脑子一片空白，心脏乱跳不止，想要逃走，视线却无法挪开。那床上的两人容貌渐渐改变，变得无比熟悉，她却始终想不起来，却又见二人化作水火，交融在一起，仿佛针锋相对，红蓝两道光芒谁也不甘示弱，又好似情意绵绵，你中有我纠缠不休，直至房中传出一声爆鸣，似是分出胜负，柯莳才清醒过来，快步离开了走廊。她刚走过转角，却见着师娘披头散发，倚在栏边似是在等人。

见柯莳走来，师娘随意拢了拢外袍，对她道：“你瞧见了。”

“我，我什么也没有......”柯莳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尖都烧熟了，手足无措地辩解。

师娘并不在意她的回答，垂眸看着柯莳：“虽然让她收了你为徒，但我不许你离她太近。只要我活着一天，她的心里就不能有其他人，不然我就杀了你。明白吗？”

“明白。”柯莳完全不明白，但是也晓得没有其他答案。

“好孩子，从今往后，好好修炼，不可落了宗门的名声。”师娘微笑着走过来，拍了拍她的头：“迟早什么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