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洲大比一共有两试,第一场在神都秘境里面,第二场却还未公布是何种形式,只说让众人休整一月再进行终试。那些在初试之中受了伤的如李神都这般,自然要抓紧时间养伤。而像柯莳这样毫发无伤的,则可在拉着同门在东莱岛上四处转转,权当是游山玩水,也能顺带打探些敌情。
东莱剑宗的夜景繁华,残阳还未入海,远天被橘红的余晖与碧色的海浪晕染出赤金之色,又渐渐淡去,化作一片粉与紫交织的云彩,岛上的庙宇城郭便在此时逐渐点起星火,与落日呼应。待到最后一抹暖色从沉入深蓝的海中,东莱岛上的灯火便热热闹闹地连成一片。山下外门弟子居住的城池不必多说,为了迎接这难得的盛事,自是张灯结彩直至天明的。这城池之中有一条夜市贯穿东西,夜市之中除了平日里东莱修士们开的商铺,现下又新增了数倍于此的散修摊子,小半个东洲的散修都赶来此处凑凑热闹,顺带看看能不能赚些灵石又或者是捡捡漏子。除散修之外,也很有些别宗的道友们交一笔灵石,支个小摊子,在此处以物易物的。夜市虽未到摩肩接踵的地步,却也称得上一句熙熙攘攘,修士们在地上逛过,便顺着天阶直登云霄,原来这天阶尽头有座望月台,进可观海上生明月的景象,退可俯瞰东莱岛的夜景,是一处不错的观景之地。
柯莳拉着聂焕一路逛来,左手上拎着几封以荷叶、油纸包裹的吃食,右手还拿着一串烤过的海兽肉,上面撒着许多香料,喷香扑鼻,直教人口舌生津。柯莳暗自咽了咽口水,偏生不好意思在这大街上大快朵颐,便只领着聂焕往人少的地方走,待走出城去,走到天阶脚下,靠近海岸的暗处,她才把手上的小玩意儿递给聂焕拿着,自己尝了尝手上那串儿海兽烤肉。
“好吃吗?”聂焕看柯莳扯下一根触须,嚼了好一会儿也不说话,便问了问。
柯莳又嚼了两下,咂摸了一阵才道;“吃是好吃,只是这章鱼吃着和鱼半点儿不像,为什么叫鱼呢?”
二人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便听见隐约有争执之声从远处传来:“还给我!”
柯莳赶紧把嘴里的章鱼腿咽了下去,和聂焕对视一眼,两人便隐去了气息,悄咪咪地躲在了天阶桥下。好听八卦凑热闹果真是人之常情,谁也逃不脱的。
不时便有一男一女自远处来,那跟在后面的男子生得魁梧,膀大腰圆,肤色黝黑,看起来不似修行中人,倒似凡间侠客。走在前面的女子肤色苍白,眉眼凌厉,同柯莳一般身高,单论容貌并无什么可以大书特书之处,只是一身装束甚是奇异——腰间别满了长短不一的佩剑,一眼扫去左右各有四五把,而她背后还交叉背着近十把长剑,正自她肩头、腰后探出花纹各异的剑柄,从正面乍一看,将她妆点得像一只大蜘蛛。
“男修我见过两面,是九疑山的袁池道友,曾经讨教过他的金光剑法,颇有实力。”柯莳以神识传音,与聂焕介绍起来。
“那位女修呢?”聂焕顺着问起。
柯莳又打量两眼,轻轻摆手:“这位道友我不认识,只是她身着暗蓝色貔貅纹法袍,当是破邪剑宗的内门弟子。”
聂焕不做声,又盯着那越来越近的两人,听他二人争吵了好一阵,忽地对柯莳传音:“那你可要好好看看她。”
“我再说一次,请姜道友把剑还我!”袁池显然是气急了,声音陡然增大,他快步拦在女修面前,不许她继续前行。
“袁道友,对决之前说好的,赢了,我的剑归你,输了,你的剑归我。怎地现在又来耍赖皮?”这位破邪剑宗的姜道友一把冷冰冰的嗓音,倒是与她的相貌相衬。
“谁和你说好的!还我!!”袁池话音未落,便左手起剑诀,右手朝女修袭去,直直探向她腰间那柄金色的短剑。岂料面前之人纹丝不动,任他取剑,更令袁池未料到的是,他的本命剑竟然也沉默地待在剑鞘之中,纹丝不动。
“姜守鱼,你对我的本命剑做了什么!!!”袁池怒不可遏,再顾不得颜面,大吼起来。
被唤作姜守鱼的女修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子,看他一眼,反问道:“你的本命剑?你叫它一声看它应不应你呢?”
二人便动起手来,袁池本就失了本命剑,兼之怒气上头,气息不稳,三五招之间便落入下风。姜守鱼也并不出剑,只以剑指代之,她对付现在的袁池宛如戏耍稚童一般,几息之间便将袁池打了出去,跌到海中。她转身便要走,只是袁池未受重伤,又从海中跃出,死命拦住她,不消片刻,这二人便引来东莱的执法修士。三位金丹期的执法修士将姜守鱼和袁池一并围住,问起私下斗殴的原由。
袁池只道姜守鱼强夺了自己的本命剑,姜守鱼却说是袁池没本事,输给自己的。执法修士暂且不晓得这事的前因,只能将这两人拘到省身堂去,请长老及双方师长调和。袁池被押着还在不住叫嚷要姜守鱼还剑,不料姜守鱼一句话差点叫他当场气得昏死过去:“袁道友这么大个人了,打架输了还要叫你娘亲替你把剑要回去,真是你娘的好大儿啊。”好巧不巧,袁池的师父正是他的娘亲,也不知这位姜守鱼姜道友这句气人话是有意还是无心。
姜、袁二人方才的斗法算不得精彩,柯莳没看出更多的门道,只对姜守鱼锁住袁池本命剑那一手有些好奇:“聂焕,你让我看那位姜道友,是因为她锁人本命剑的本事?”
聂焕摇头,又闭着眼在脑中过了一遍,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那个人是天生剑骨,这世上最适合做剑修的人。”
这世上是有些罕见的修行体质的,这些东西柯莳从前也学过,譬如先天道胎、气运之体、先天剑骨、血蛊之体之流,她在书卷中看过,然而解释得都不甚详细,一来这些体质当真是稀罕,数千年不见得出一个,二来嘛,有这些体质的修者大多也是一方巨擘,少有被人逮住研究个透彻的。世人对先天道胎的理解大多也来自于道一真君的种种事迹及他手札中透露的只言片语,至于其他体质的了解就更少了。柯莳对这先天剑骨有个大体的印象,却只能说知之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