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院里喊贼声四起。

“我出去看看去。”二人谈话被打断，闵炎凉一手捞起刚被她重掷在地上的衣裳，随意套上，就要出去。

“诶，别急。”方懿圆一把拉住了她，妥帖地将她外露在胸前的玉坠子纳了她衣里后，又方方面面的替她理了下，温声道：“我随你一块儿去。”

“好。”闵炎凉胸口刚触及一丝凉，但转及便又一暖，也温声道。

二人刚并出廊下，就见小六子举着火把来报道：“二少爷、二少奶奶，这么晚了你们还是快回屋歇了吧。听今儿当值的人说，喊声是打南苑那边来的，且近些天又时有下人们被清儿小姐半夜里喊去抓贼，可每次去非但连个人影儿也没有，就连连根针大的物件儿也不曾丢过。唉，今儿闹这么大动静搅了你们，我怕又是一场闹剧，害你们白跑，所以就紧赶过来知你们一声儿，替你们先看看去。”说完脸上堆起笑来冲方懿圆傻乐了下，之后朝着闵炎凉便是一凛，意思很明显：眼下抓贼是小，抓住二少奶奶才是真。好不容易回房了，别外头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想寻摸着往外跑。他主要来的目的是这个。

方懿圆回以一笑，表示自己心领了。此刻，她心里却也记挂起了另一桩事。

而闵炎凉在看着小六子一步一回头地裹入了一纵一手拿棒一手擎火的粗使们中后，摇摇头，低吟了句：“这小子，还不肯信我呢。”

“我信你不就得了。”方懿圆随即接应了她句。

闵炎凉凝了下脸，又很快干笑了下道：“呵，都听到了吧。清儿就是这样，一天天装神弄鬼的，从小到大没变过。”说着又一提，“哦，对了懿儿，方才你说因为清儿什么了？”

“我…”方懿圆一把携了她胳膊转身折回了屋去。一进去，只见墙角边绣墩上的“玲珑”似被方才的喊叫声惊了觉般，正懒懒的团坐在那，卷舌舔爪…方懿圆看了少歇，忆有所思的拢了过去，将猫揽了怀道：“你…不觉得清儿她喜欢你这个哥哥吗？”

“喜欢我？”闵炎凉先是吃一惊，后又怔愣了下。可既然俩人注定要在今夜把话说开了，于清儿的事，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方懿圆有所顾虑和紧张了，过去喜欢地抚了一把玲珑后，轻描淡写地道：“她打小就爱跟我作对，用二娘的话说就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我虽听娘的话，说兄妹有别，越大得离她越远一些。可后来我越避着她，她就越想方设法地要来接近我，作弄我…呵——有这样的妹妹喜欢，我真是谢了祖宗了。”

“所以，她那时在后山木屋巧见了你和沈橘间的你侬我侬、而今又存心的堆了一屋子的胭脂打算送给你，都是为了作弄你？”所谓神女有心，襄王无意，方懿圆听了半天就知道她缺心眼儿，没把这些事放心上往深了想，针针见血的提点着她道：“儿时不懂事作弄作弄也就算了，长大了还这般…竟还下药作弄到床上去了，可见清儿的喜欢哪似这般的简单。风月楼一事，你自个儿好好长点儿心琢磨琢磨吧…”

“可…”闵炎凉顺着她的话想了几想后，犹犹疑疑的，还是不敢置信地道：“不，她是我妹妹！我们是兄妹，同父异母的兄妹！再不济，那也是姊妹。她怎么能生出这样的想法来…”说着死赖都不信地看着方懿圆道：“无凭无据，你别妄言！”

“我妄言？”方懿圆见她一根筋还拧不过来，又有些迁怒，便不想和她硬掰瞎扯，直把怀里的玲珑往她身上一怼，一本正经又似是而非地吟着：“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乜眼又一问：“知道清儿那猫叫什么名儿吗？”

闵炎凉本就因为清儿知道她的一些不见光的事躲她得紧，哪细管得上这些，眼下又见她卖着关子的问东问西，便拢着怀里一接过来就显得有些不太安分的玲珑更是不太耐烦地摆了下头道：“她的猫，她爱管叫什么叫什么，关我什么事？”

罢了罢了，方懿圆早该料到她一问三不知了，气馁地呼了口气后，道：“双生子的猫不多。咱们这只你取名儿叫‘玲珑’，清儿的那只可是叫‘红豆’呢。这‘红豆’虽不是王维诗里的红豆，可论相思之情，却也是不一般的呢。所以，清儿于你这个哥哥的喜欢，却也不是一般的喜欢。你，明白了吗？”

于“红豆”这名儿，方懿圆也是那天去南苑想找清儿聊两句时，不想清儿不见，同丫鬟平儿闲话中得知的。回来后，她绪理繁往，于心中的猜想，也更笃实了几分。这便是她来找闵炎凉“算账”中的其中一账。

红豆…相思…闵炎凉眼不眨地正盯着玲珑出神，又抬头看了看方懿圆，见她抱手端立在一旁一副气定神闲又十二笃定千真万确的样子，又想到自己此前不也对她生出过一些惊世骇俗的非分之想吗？莫非…清儿还真就蔑伦悖理的爱慕自己？想到这些，闵炎凉觉得更扯了，只见她双手捧出玲珑，犹似捧出个婴儿般贻笑道：“——哈哈哈，好好的一大白猫叫什么‘红豆’，犯不着和我扯在一块儿！我最讨厌有谁和我绑在一快儿了！”说着一收猫夹了胳肢窝下，又拿手覆上猫头，就要出去。

“站住！”方懿圆冷静地扯了她一把回来，“这么晚了还不睡，干什么？想出去被人当贼拿呀！”

“没错，我就是要去南苑！”闵炎凉不否认地提着一股子劲瞪圆了眼道，“我今儿必须要去和清儿说清楚，这猫她管叫绿豆、黄豆、巴豆、什么王八羔子豆的都可以，就是不能叫红豆！否则我我…”

“我我…”方懿圆看她呛着个脸，什么黄豆绿豆巴豆的，殊不知这会子去了，钱袋的事没弄清楚，以后有你色儿的帽子可戴的，忙嗔拦道：“别一回了房又给我魔怔了，你可答应过我的，今儿哪也不去！”虽她捋清了清儿一事，闵炎凉也是个冤大头。可毕竟现在南苑那边的清儿还怀着身孕呢，钱袋一事没弄清楚，她方懿圆再清楚，外人可是不知就里的。所以，越是眼下这个时候越不能放闵炎凉出去胡来，特别是去南苑，能避嫌就避嫌。

可闵炎凉哪顾得上这些，方懿圆不说还好，一说，闵炎凉也极力撇清地道：“可她今儿要不改名儿…”说着“嗖”一骨碌就冲了出去，“我就把玲珑还了她去！看她还怎么相，怎么思！”

“你！”看着刚还在眼跟前的人一眨眼的功夫就如滑鱼般一梭子溜了出去，方懿圆登时气得一跺脚直拿手扇着火儿压着气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也浑得太没边儿了！”又实压不住火儿地扬声一唤，“桃李——快！你祖宗又犯病了，快去给我把她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