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拿着这个。”明了这层意思,闵炎凉摘下手上的玉扳,一拉小六子那只没有被布条缠障的手到近前,一下就给他套上道:“你是闵家的人,既然有意约了人家姑娘出去,人靠衣装马靠鞍,就不能掉价,臊我脸!戴上它,再把二少奶奶给你的那身儿衣裳一块儿换上,去吧。”又自觉地看了看大门道:“放好你的心,今儿我不胡来,打断腿也不走。”
“二少爷,这——”虽听她这么说,但小六子还是看着指上刚触及的一抹温润道:“这扳指可是您那些把件儿中最钟爱的一个,平时还舍不得戴呢。看,上面这个油润艰险的“斗”字,还是您当初说‘福福无垠,唯斗万古青天不变之今敢!’特意让能工巧匠雕的呢。嚯,这艰险斗来斗去的,怎么斗罢我手上了?再言,这是您身份的彰显,又是您贴身肉的东西,殊珍,贵重!六子不敢无功受禄,贸然僭越收下。”说着要摘下还她。
可手还没伸到闵炎凉跟前,闵炎凉就急警地一睇眼道:“让你收下你就收下!磨磨唧唧的,还是不是个男人?”见小六子抵眼不过,捏捏撮撮的有些动摇,便又一叹道:“我现在在家,有时看着自己的牌位都摆得三尺高了,你说,我还拿着这些早放犄角旮旯里吃灰的身外物作甚?”又稍眼打量了下知言那头,“你知道,我的东西不多。有的,现尽都让你二少奶奶把着,想开口要个什么,不经她同意,我可不就是个人来疯的乞丐,空穴来风的屁!你和知言,我没什么好送的,就这个扳指被我翻出来还像模像样。趁我活着,还真没走,它也不算冲了你们以后的喜事。”
见小六子一度撅嘴跃跃要说什么,闵炎凉又一眼瞪回去,继而道:“再说,你名字里我不也给你取了个‘斗’字吗,是让你海水不可斗量的,不是来和我斗嘴的。这扳指既给了你,你看,福斗福斗,连名儿都配!你可不是那个有福气的。”
“二少爷,我——”听完这些,小六子终是憋不住心里过意不去的顿开口喉音道,“您,您对六子这么好……六子……六子也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啊?”
“就、这样吧,我不要你报什么。”殊不知什么风把方懿圆给吹来了,这时正和知言窃窃叙着,闵炎凉显然有些情志疏离地对小六子道:“趁热吃菜,趁热打铁,快继续抱着你的相好去吧。”说完就要走。
“慢着。”忽然,她身后不远的方懿圆幽幽开了口道:“六子和知言的事……我允了。”见小六子霎时笑弯眼地对知言连连挥手不及,便觑着他那刚套手上、左右摆在空中的“一斗擘起脂玉满”,也兀自摘下一对耳钳来,亲手给知言戴上道:“你和六子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就这对儿当年圣恩赏给我母亲独一份儿的——镂空嵌宝金耳坠!”这几个字方懿圆咬字清晰,且彰显物以稀贵,丝毫不逊那扳指的再道:“咱们金镶玉作何也是配得起的。不匡他自恃有斗万古青天之势,到了咱们女人这儿,还不是得两耳俯首称臣……”又赏看着打量了下知言,点头赞了句,“嗯,撷来芳华成至真,好东西从不败美人儿,是个打相府里出来的。”不知怎的,看着看着竟引逗出几分以前还尚在家中的过往来,一低眼睑,心绪凄迷了下。
“小姐,这……”知言自是盛情难却,却之不恭。心想,您和姑爷斗气,拿我和小六子开科攀扯什么啊?便要伸手摘下。
“你懂什么?!”方懿圆也急警地一睇眼道:“我给这个,自是希望你以后和小六子从此不分彼此,和和美美,谁都不比谁低一头。”又似是而非地看了一眼闵炎凉道:“不像我和你姑爷,一句‘我事事不如你,我没用,你比我强,我都听你的。’就要斗罢艰险,认命伏低一头……”
“说够了吗?”淡淡的,闵炎凉不带任何情绪的到底是和分界数日的方懿圆搭上了话。
“呦,我还以为快要喜当爹、喜不出来话的二少爷也哑巴了呢?”见知言和小六子自发有意退下,方懿圆一瞥门首后,挺肚到闵炎凉近前,望之凛然道:“既然有人替你把孩子生了,好啊!你不是要走吗?我方懿圆也允了。”说罢轻轻款款挪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