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了阿秀后,他们到时,竟不想净房的门已自开了,听说二少爷一出来就浑身湿透的直奔着正房去了,方懿圆这又才带着桃李稍放宽心地跟了过去。
“呀,我的祖宗!我说二少奶奶爱干净,你,你也不能把自己扒得溜儿净的坐在这儿啊?”他们才一进内室,桃李就先眼快地瞧着闵炎凉上光着身子,下湿着襦裤,赤脚丫地埋膝蜷缩在一个靠墙齐腰高的平头案上,寂寂然不声不闹……于时一线月痕和着星光照进来,就像个还蜗在母亲温房里的婴儿般,瞠得桃李一时又气竟又无处发气得心里只道,“阿弥陀佛!得亏还知道给自个儿留条遮羞的,不然真扒回原型了,一会儿还不知又得浊了哪位来尊大佛的眼?”窃看了一眼一旁正抱手仰息、一副“真是懒得看!”的方懿圆后,忙找来干净衣裳给她披了,又速速收拾好地上的湿物,把空间留给二人,自出去了。
“真是万幸身份还没被扒个底儿朝天!”看着眼前的一幕,作为为数不多知情人之一的方懿圆,自是没来由又倍感滑稽之荒唐的气羞了!于心叱道。
“爹!爹你快回来!炎凉,炎凉快撑不住了……”她正踅踅停停不动声色的抱手想着闵炎凉这又是发哪门子昏时,就猛然听到闵炎凉忽地失声叫道,“是炎凉没用!炎凉胆小怕事,没能耐,不配做您儿子!担不起、也撑不起这个家!爹——!爹——!”颤地抖一激灵,满头大汗地支起了头,恍如隔世。
“你……刚睡着做噩梦了?”看她惊魂未定,又一口一个“爹”的叫得寒惭凄切,方懿圆敛愠过去抚抚她的肩头,试问着。
闵炎凉慢转过脸,待看清是方懿圆后,还不及她一颦一蹙间就要伸帕给自己拭汗,就真再怕失去什么的一下拥紧了她道:“懿儿,我不止刚做噩梦了,就在我和衣泡澡时我就噩梦过一回了。”环腰的手又紧了紧。
“那、那又梦着些什么了?”难怪外面连拍带喊的听不见,方懿圆挺着假肚不便地动动身子,一手捧着她的脸,一手依是拿着帕子给她拭着汗道:“不会……又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被爹知道了吧?”说着还带着丝玩味地扫了一眼她身下湿涝涝的襦裤。
闵炎凉窘然不自矜,滞了片时,就那么仰面定定地看着方懿圆渐渐眼中蓄起了泪道:“梦,梦到爹在牢里撒手去了……”霎时,两行清泪并汗如珠滚玉盘般顺着脸颊两侧淌了下来,泫然道:“懿儿,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做这个二少爷,也一点儿不想生在这个富贵豪侈之家。从小到大,爹不能忤娘不能逆。他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不是什么就不是什么,我,我好像一点儿自己都没有,啥也不是。但,我没得选。现在,除了离开这片富贵天,娘不管我了,爹也要在梦里撒手彻底不管我了!我,我……”意识到自己强留下来也不过是有心无力,徒然而已——根本就不是那块料!即便真做个什么,也无非是遇事温柔富贵乡里惯会小打小闹、顶多扑腾个几下的、中看不中用的、美其名曰“闵家二少爷”的闵家樊笼鸟罢了,忙跳下案来扑跪在方懿圆脚下,磕头如捣蒜道:“懿儿,你有心放我走,我都明白!可只要娘在,我出不去的!但你不走,你是闵家的恩人!也是圣人!我,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爹,救救爹……”
“所以……你就把自个儿扒得这般赤条条地来赤诚着跟我说这些?”将梦照进现实,方懿圆见她开口又不走了,一面换位体己她澄心猛醒,一面又恼羞她烂泥扶不上墙、动不动就爱自甘堕落地给自己下跪的毛病,长吁短叹了口气后,掩咽着心里的滋味百番屈身扶了她道:“爹的事,我都记着呢。此事非同小可,咱们还得从长计议,快起来!去把身上该穿的穿、该换的换,完了上床睡去,指不定第二天爹就回来了。”
虚檐日转,晚色将催。
待闵炎凉焕然一新如是来到床旁时,就见方懿圆已然更衣梳洗毕,此刻正坐卧在床上,手里也不将惯翻如常的经典典读了,而是双手合交抱着,眼不离地视着自己,好生的目光如炬,又好生的横眉冷对。一下惊异未定,怯道:“是,是你说让我上床睡的。”见方懿圆依是冰姿视而不言,半晌,便自认听错了的就要转过背去。
“噗噗——”忽见方懿圆一个手快将身侧的一只软枕重拍了拍道:“我有说不让你上床睡吗?”
闵炎凉想想着这才又倒了两步过去,见方懿圆这回无话算是默认,一阵悉悉索索后,忙一翻身蹬鞋上床,扯过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尽可能远离方懿圆的背身侧躺了下来。数日的井水不犯河水,她倒是想犯,可心里却又记得无比清楚。
方懿圆虽破言让她上了床,可想着她方才不知羞的一幕,侧过身,一手便搴被从她后衣下摆悄无声息地伸了进去……
“懿儿!”就感到胸前被冰凉凉的一抚,贴然动心,闵炎凉忙按捺住心窝上的柔荑,翻身扭脸道:“你,你别……”玩火自焚四字还未出口,已劈劈乱跳个不停的小鹿便被方懿圆一把顺势加力摁躺了回去。
“哼。”方懿圆清冷一笑,手上却暖暖地道:“怎么,这就知羞知臊受不了了?”指尖又在她没什么波澜的平坦上肆无忌惮圈圈圆圆地画着,媚眼也如丝。
“懿儿!”闵炎凉显然不明也受不了这样的煽惑,就要起身和她划清界限。
“别动!”方懿圆乍剌她一眼声脸俱下,凑近的算是主动言和的将脸一侧贴了她胸口,边感受着负隅顽抗下炽热而锵锵有力的心跳,边缓声道:“你说,你这身子都已算是半个男人了,连方才桃李进屋明眼睁的都瞧不出个真伪,你为什么名为闵家的二少爷,却实不肯为闵家肩负起一点儿男人的责任来?你就那么甘心认命,那么懦弱,那么没用吗?如是这样,那我方懿圆当初才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看走了眼,才会把自己交给你。”说罢漠然抽身回了自己一侧拢被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