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小姐,别落了我呀?”这时,知言紧赶着来了。
“说吧,怎么带我去?”闵炎凉也赶趁着不休道。
“去,怎么不去?”走前,只见方懿圆又对刚来的知言不觉两眼生花地吩咐了句:“先把姑爷带回去。”
“欸?”怎么还把自己往回了拽,闵炎凉撼住脚,手上不依地推着知言,边望着方懿圆道:“这可不是你说的!”
“你呀,难得称我一回心。”方懿圆说着悠悠交盘着手左侧右侧地相看了看她,又一指头点了下她的心窝,“怎么着我也得如你一回意啊。想去……”一低眼睑,飞快地掠了眼她死命不挪的脚,“就别不动!”一侧身,便趋在知言耳边附手密语了起来。
闵炎凉大眼瞪小眼地干看着,想插插不上话。
“呦,姑爷,昨儿个夜里不是还说一心想为小六子做点儿什么吗?”见闵炎凉看得入迷仍寸步不移,听完后的知言也一如方懿圆那样,交盘着手,左侧右侧相看了看她,之后嘿然一笑,想想都觉得十分过瘾又认可地点点头道:“别光说不练假把式,光去不动傻把式呀。是男人,就别磨,随我来吧。”说完一转身,一背手,边暗自嘻笑着,边往回了走。
闵炎凉一脸茫乎地朝方懿圆看去一眼,方懿圆乍一个触见不及的也一如知言那样一转身一背手,漾漾仰望着天上的日头,揸开五指,虚眼道:“唉,都说下人命贱,也不知小六子这会儿为了某人身处豺狼狐穴的,又虾着个小身板儿,还能挨过几个这样的日日夜夜……啧,谁省?谁省?”转眼,竟身无一人。
不多时,正被小丫鬟搬进搬出收拾的正厅里。
“哎呀,姑爷——我知道您是个正人君子,和我家小姐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又不是穿小鞋拖泥带水的女人,快,快出来吧!”知言边说着,边横拖倒拽着同她一样、一身丫鬟装扮的闵炎凉,一步一顿,一顿又半天个滞不前地连连挥手打发着亮槅外的从人,给她腾出路来,百般着耐哄道:“看,旁的人我都替你打发净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受夫人之命,东施效颦,照我的样子来精心打扮的你呀。再丑,我还能丑了自己不成?”便就瞅着面前这个“东施”——好一身儿淡黄的长裙,束一对儿髻角的头发,似哪吒又不是哪吒;脂红斑雀下,还精缀一媒婆痣竞惹人笑煞!知言当即昧心一效(笑),哄劝道:“丑媳妇早晚得见公婆,你还想不想去接小六子了?”
“可……”原来方懿圆的法子是这个——男扮女装!不,确切来说,倒是倒反天罡的恰恢复自己的女儿身了,难怪方懿圆要如自己的意。于女装,闵炎凉早前不是没有偷尝试着穿过,可那都是戏台上、见不得光的暗室里,真这般堂而皇之、欺上瞒下、瞒天过海地穿出来见人,确是丑媳妇见公婆,头一回。别说她下巴上还让知言给精缀点了颗豆大的媒婆痣,这哪是照她的样子来的?怕是任其作笑宰割吧!闵炎凉虽有为小六子一事以身担责,上刀山、下火海,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心,可突来的这样的转变,自己又每假以男子之身和方懿圆确有夫妻之实的闹闹和和共处数日,恢复女儿身?闵炎凉不敢再贪想的一手秦王绕柱地抱着,一手手拿铜镜两眼虚糊地对话着镜中的自己。若隐若相间,她怎么看怎么都有些腻歪,却又一时不知该如何再做梳理(疏离)面世地道:“你说……六子还能认出我吗?他,不会被吓到吧?”却也像是在红尘众相中早模糊了自己,自个儿吓自个儿。
“哎呀!他扮你,你扮我,合着他敢认不出我来!”知言哪管她伤春悲秋那么多,一手巧拿了她手里的铜镜,就把人牵倔马驴般一厹一厹地往外了磨。
此时,捱捱已日丈三竿,天光照堂。
闵炎凉才从槅子后出来,就被冉冉金辉直射得刺眯不开眼,忙乱手挡眼又挡脸,生拍被人认出。
“怎么,这就反悔见不得光的不想去了?”这时,方懿圆迈步进厅来,一瞧一个料笑地到近前。拿下闵炎凉的手,再细一打量番后,似笑非笑,又不如不笑的给面儿地道:“这不挺好的嘛。”
“你!”闵炎凉这都这样了,索性脖子一梗,自认何时说个“不”字了。
方懿圆轻呵了口气,“那不是怕你有潘安之貌、做女人太彩,让衙门里的豺狼虎豹给盯上,招摇出个好歹来吗?”又被她一副生人勿近丑萌丑萌的面孔,实难不咽笑回嗔道:“要不然你以为这个世道除了我,谁还会费眼瞎的看得上你?这会儿跟我傲,小心一会儿去了就先抓你起来关个十天半月的,别再夜夜无门尿了裤子?”
“你——!”说实话,闵炎凉很不喜欢方懿圆这样有的没的老揭自己的底儿,又每每以说教之姿让人无力反驳,没情没绪的脸又拉了拉。
“呦,小姐,谁尿裤子了?”适逢知言恰从门口走来,顺风耳地禀道:“元阿吉也快没了尿性,正催呢。”
“哦,没什么。”方懿圆圆道:“我是说你姑爷对衙门的路子熟,又和小六子尿一个裤子长大的。事,因她而起,她横死赖活的要去也没毛病。只是……”说着定看着闵炎凉,“最好再想清楚些,别到时候一去见了血刃回来,老毛病又得犯。”其中隐喻不言而喻。
“好,那我就还你一个证见!”只见闵炎凉一提裙似提刀般,哪怕扯破喉咙也要向她证明点儿什么的首当其冲地冲了出去。
大门外,闵炎凉才一出来,几个彪凛凛大汉的门房小厮便是瞳孔一震,这……府里什么时候有过这等“尤物”?闵家是出不起银子买不来丫鬟了吗?
可、这就出来了?惊觉到这样一身儿带来的便利,闵炎凉顿舒了口气。任其指点说笑,评头论足,自顾自懒管旁人地立停在了阶墀上。
许是被禁足得太久,望着一街之隔的对面铺面人来攘往的,生意十分红火;而自己身后那个空大大一生来人人都羡慕的家……闵炎凉转仰望了望头顶上、门外的那片天,尽管比起一街之隔更让人触手可及的一门之隔,却依是那么新鲜而令人向往。
“知言姑娘,不是说……二少爷也去吗?人呢?”不时,在门口恭候了多时、不屑与人说卯的元阿吉,一见方懿圆主仆二人出来,却不见闵炎凉,知道此事保密的他小声地向知言询问着。
“他……”连知言巡视了两圈也不见人,“不是早出来了嘛?这么大个人你……”知言说着想到忘了告诉元阿吉闵炎凉现在的模样,闪眼间,就看到闵炎凉正从对街过来,身边还有认出她的桃李,二人拉拉扯扯暧昧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