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辰的母亲乃是辅助先帝打下江山的大长公主,她说挂念的人,是要去见见的。
崔衡略带歉意地看了看顾盼,顾盼微笑颔首,示意无妨。
崔衡遂与周怀辰去了。
周怀辰见崔衡满面含春,心下不知怎的,生出几分不喜,遂出声:“玮平,近日工部侍郎被弹劾贪污、占人田产等罪名,你如何看?”
崔衡忙敛了神色,正色道:“工部侍郎一职,若在平常倒没什么。偏如今两河一带正在汛期,修建堤坝还需工部出力。现如今的工部侍郎王途正乃两河王家之子,若此时将其革职,恐防汛之事难以推行。”
周怀辰微微颔首,看来崔衡还不至于昏了头,便提点道:“世家之族,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
又回头望向顾盼刚刚离开的方向,意有所指地道:“官场如此,情场如是。”
语罢,再不多说,只带着崔衡往他母亲长公主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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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顾盼这边,待她回到谢家队伍中,谢二夫人身边围了一圈人,原来都是路上偶遇来请安的几个小辈。
顾盼不着痕迹地看过去,都是些生面孔。
顾盼上京之前,便在路上将京城各个铺子里重要客户的画像一一背下,却是没有这几人的。且如此这般哄着谢二夫人,门第家世必定是远远低于谢府。
顾盼心中有了数,朝众人略略行礼,人群中一女子便道:“这是哪里来的天仙一般的人物,没得将我们都比了下去?”
谢二夫人被逗得合不拢嘴,牵着她的手向众人介绍道:“这便是我的干女儿,顾家愉周,平日里是最文静不过的,正好你几个来了,且带她一路玩玩罢。”
又向顾盼介绍:“这是我娘家那边的几个孩子,刚与你说话的,乃是我大堂哥的女儿,名唤箐。旁边的那个小子……”
说到此处,顾盼感觉袖中一紧,原是谢二夫人捏了捏她的手,又听谢二夫人仿佛无事发生过一样地向她介绍:“乃是她的亲弟弟,名潥,如今与你一般年纪,因尚未及冠,家中尚未给他取字。不过书是读的极好的,待那科举一开,定能光耀门楣。”
顾盼上前与二人一一见礼。
周溧生得方正清瘦,见到顾盼,连礼都不知道怎么行了。
还是姐姐周箐在旁边拉了拉他,方如梦初醒般,囫囵地与顾盼见了礼。
在场众人见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推推我,我推推你,一言一语地热情邀顾盼去玩,只为两人能互相相看相看,顾盼也应了。
待到河边,曲水流觞之宴仍在进行,水源之处的世家贵族将美酒奇果放在河中,顺流而下,言与下游百姓同乐。
一时之间,美酒佳肴,络绎不绝。
王孙公子、文人墨客、于山间高谈阔论、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众人竟看的有些呆了。
但见顾盼对此情此景习以为常,周溧轻轻一咳,周箐回神,忙笑着说:“我们第一次见京城上巳节的热闹繁华,失礼之处,还请姑娘海涵。”
顾盼笑了笑,回:“周姑娘言重了,哪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便是天上的鸟儿经过此处,怕都要停下来看看的呢!”
语罢,众人笑作。
周溧刚刚的别扭感也消失了,只向顾盼讨教京城此处上巳节的风俗,又两相比较京城与他老家淮阳的不同起来。
滔滔不绝,又引经据典。
不知何时,其余人已经不在两人周围,顾盼也渐渐听得入神,一边听一边思考着在信阳可以做何种生意。
两人所在之处,恰河边一高台,崔衡在上首随意往下一撇,便能看见。
虽瞧不清顾盼的神情,可远远瞧着,二人颇有几分郎才女貌。
崔衡怔住了。
从前他从未想过,自己表露过好感的女子,还会去相看其他人家的。
有什么在他心里重重地敲了一记,让他有点痛又有点惶恐。
“玮平,你在那里发什么呆?”问话的正是周怀辰的母亲,大长公主萧琳。
崔衡被长公主姨母头上的八宝金钗照出的冷光刺得一激灵,下意识答道:“没什么,只是看山中景色怡人,不由有些入神。”
萧琳又问他一些读书并族中事务,崔衡便强迫自己将刚刚看到的画面抛诸脑后,打起精神应答。
周怀辰见母亲将注意力放到表弟身上,不动声色地站在崔衡身边,果然见到是顾盼那小女子。
只见她言笑晏晏与身旁的男子说些什么。
倒是笑得开怀。
周怀辰不知怎的,一直盯着那处,看她飞扬的眉毛,又瞧她飘动的裙摆,直到两人沿河而下离去,方收回视线。
萧琳问完崔衡才发现周怀辰也在那站了半晌,冷道:“你又在看什么?”
周怀辰回座,将手中的白釉红梅茶杯放下,无甚表情:“看到一只小狐狸罢了。”
萧琳只觉莫名其妙,这山都是提前清了场的,哪有什么狐狸?只也懒得再问。
顾盼并不知自己不过在河边走了一遭,便叫这么多人看了去。
她与周溧沿河走了下去,好容易终于回到谢二夫人的马车。
哪知刚一上车,谢二夫人就抛来一个惊雷,问道:“愉周,你觉着,这周溧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