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水中拼命挣扎,手指抓挠浴缸光滑的表面。泡沫进入眼睛,火辣辣的疼。不知是泪水还是洗澡水模糊了视线,只感觉无数双手在把我往下按,往下按...
"小星星!"
浴室门被猛地撞开。一双有力的手将我捞出水面。我剧烈咳嗽着,抓住来人的手臂,像溺水者抓住浮木。
"呼吸!"李元拍着我的背,"慢慢呼吸!"
氧气重新进入肺部,我贪婪地喘息,这才发现浴缸里的水根本不足以淹死人——刚才的窒息感全是幻觉。而我现在正赤裸裸地贴在李元身上,他的衬衫被水浸透,紧贴在胸膛上。
"我......没事......"我试图推开他,却使不上力气。
李元直接扯过浴巾裹住我,像抱孩子一样把我抱出浴室。他的心跳透过湿透的衬衫传来,又快又重。
"低血糖加上创伤后应激障碍。"他把我放在床上,用毛巾擦干我的头发,"我的错,不该让你一个人待这么久。"
我任由他摆布,像个提线木偶。李元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他拿来吹风机,暖风扫过耳际时,我忍不住瑟缩——精神病院的"治疗"也包括高压冷水冲击耳道。
"别怕。"李元关掉吹风机,双手捧住我的脸,"看着我,小星星。这里没有电击,没有冷水,只有你和我。"
他的瞳孔在床头灯下呈现出温暖的琥珀色,我能在里面看到自己狼狈的倒影。
"为什么..."我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为什么要救我?"
李元沉默了片刻,从床头柜拿出那个八音盒怀表。他打开表盖,轻轻拨动开关。一段熟悉的旋律流淌而出——是《小星星》。
"因为,"他把怀表放在我手心,"我也喜欢你可以吗。"
我握紧怀表,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神婆答应了你什么,直到神婆死后,你还在完成当初的诺言吗?”
"不是。"他拉过毯子盖住我,"别问了。"
热水冲走了一身疲惫,却冲不散脑海中的疑问。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晚餐已经摆在落地窗前的餐桌上了。
还是粥,我揉着肚子,除了粥我也吃不下其他大学。虾饺的鲜美在舌尖绽放,我却食不知味。李元坐在对面,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我脸上。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高领毛衣,衬得下颌线更加锋利,眼下也有淡淡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第一,"他开门见山,"厉家暂时不会找你麻烦,足够我们下一步计划。"
"我们?"我放下筷子。
"第二,"他无视我的疑问,"你在晋陵大学的学籍保留着,寒假结束后可以正常返校。"他嫌弃的看了我一眼,我知道我寒假住在他这里,肯定又嫌弃我烦了。这倒是出乎意料。我以为被关进精神病院这么久,早该被退学了。
"第三,"他的声音突然放轻,"关于那个泥人..."
我瞬间绷直了背脊:"你知道它的存在?"
"我一直都知道。"李元的眼神变得深邃,"李家也是晋陵老三家,你忘记了吗。"
记忆如潮水涌来。确实,刚认识不久时我常在李元住处过夜,那些被噩梦惊醒的夜晚,他总是默默抱住我,从不追问梦的内容。原来他早就知道......以及神婆,他到底和神婆做了什么交易,神婆说老三家都要死光光的。
"所以,"我艰难地吞咽,"你接近我,从一开始就是为了......"
"为了查清厉家的秘密?"李元冷笑,"你太高估自己了,小星星。"他突然倾身向前,捏住我的下巴,"如果只是为了调查,我大可找更简单的途径,不必搭上自己的床。"
这个粗俗的比喻让我耳根发热。李元的目光太过直接,逼得我不得不移开视线。
"那为什么..."
"因为好奇。"他松开手,靠回沙发,"厉家小少爷,你应该早就死了。我对你太好奇了,没人能够逃得开诅咒。为什么......为什么你五岁的时候,居然活了下来。"他的指尖划过我锁骨上方的一处淡疤。
我猛地捂住那道疤。
"现在,"李元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已经知道了,但是你似乎也是个有意思的家伙。"
夕阳突然被云层遮住,房间暗了下来。我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该告诉他吗?关于我五岁那年的真相,关于神婆的预言,关于我不得不找他......他只是救了我而已,我没有必要和盘托出。
他在十三年前,不是也快死了吗。我低着头,十三年前,父亲想要利用婚姻,盘一场残酷的局,但是大姐姐勇敢的自杀了,但是还是因为舆论压力,李家几乎破产,李元也潜逃国外。
我吃饱了,就躺在床上,健身房里的这套公寓,唯一的缺点是只有一间卧室。要是回到桃树林里的那间私宅,我就可以单独睡一间房间了。
回到床上,我听着浴室里继续的水声,突然觉得这个夜晚没那么可怕了。窗外的黑暗依旧浓重,但房间里有了光,有了温度,有了......他。
他很快回来,在我身边躺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让我不适,又足够近能在紧急时刻保护。
"李元,"我在黑暗中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真能解决这件事,之后......"
"之后?"
"之后你还会这样......"我斟酌着用词,"......照顾我吗?"
沉默良久,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握住了我的。
"只要你需要。"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我胸口发胀。我回握住那只手,十指相扣。
窗外,夜色如墨,但黎明终将到来。而这一次,我不再是孤军奋战。
"睡吧。"李元拉过被子盖住我,"明天还有更多事要处理。"
"做个好梦,小星星。"这三个字莫名让我安心。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我似乎感觉到他的手轻轻拂过我的前额,像在擦拭不存在的冷汗。
.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一阵细微的鸟叫声。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线。李元已经不在卧室里了。
我走出房门,就看见李元坐在不远处的桌前,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侧脸在晨光中如同雕塑。
我试着动了动手指,力气恢复了不少。见到李元还在,我安心的回到卧室换衣服,床头柜上放着干净衣物,从内衣到外套一应俱全,都是我的尺码。
从浴室洗漱出来,我坐在桌子对面看着他。
晨光透过落地窗斜射进来,为李元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他坐在餐桌前,笔记本电脑的蓝光映在脸上,勾勒出锋利的下颌线条。我坐在桌子对面,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这个角度下的他像幅文艺复兴时期的肖像画,每一处阴影都恰到好处。
他今天没做发型,黑发随意地垂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眉眼。身上是件深灰色丝质睡袍,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锁骨。与平日里的精英形象不同,此刻的他带着居家的慵懒,却依然掩不住骨子里的锐气。
我的目光落在他敲击键盘的手指上——修长有力,指节分明,左手腕骨凸起处有一道新鲜的红痕。是昨晚撞开浴室门时刮伤的吗?这个小小的伤口莫名让我心头一紧。
咖啡机发出轻微的嗡鸣,香气在空气中弥漫。李元头也不抬地伸手去拿马克杯。他微微皱眉,这个表情让他眼角的细纹更加明显。我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一定是最近都没有好好休息。
李元放下杯子,陶瓷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醒了?"李元头也不抬地问,"小少爷还吃早饭吗。"
他的声音平静如常,仿佛昨日的法庭对峙从未发生。我慢慢坐起身,肌肉仍有些酸痛,但已经能自主活动了。
"先喝点。"他递给我一杯草莓牛奶,"好像有点凉了。"
我接过牛奶,触感冰凉,好像已经放了很久了,我找来他昨天送我的新年礼物。打开怀表一看,快要正午十二点了:“那直接吃午饭吧。”我尴尬的脚趾扣地,“送我这个新年礼物是这个意思吗?”
我瘫在椅子上,草莓牛奶已经凉了,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膜。窗外,一只麻雀落在阳台栏杆上,歪头看着室内,又扑棱着翅膀飞走。
我往牛奶里加了点开水,小口啜饮着稀释甜味的牛奶,这个味道正好,顺便偷偷打量他。晨光中,他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随着阅读屏幕内容而轻微颤动。睡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上面有三道疤痕——是大波留下的,时间很久了,已经逐渐看不出来了。
"这是什么?"我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那道疤。
李元的手指顿在键盘上,但没有躲开:"你少装傻。"
我缩回手,喉咙发紧。
"疼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么幼稚的问题。
李元却笑了,眼角微微弯起:"早忘了。"他合上电脑,终于正眼看我,"睡得怎么样?"
"还好。"我低头戳着煎蛋,"没有做噩梦。"
这是实话。记忆中第一次,我没有梦见泥娃娃、电击室或 drowning的恐惧。只有模糊的钢琴声和温暖的黑暗。
李元站起身,睡袍下摆掠过我的膝盖,带起一阵微风。他身上的气息飘过来——咖啡的苦涩混合着龙涎香的沉稳,还有一丝独属于清晨的清爽。与精神病院那种消毒水味道截然不同,让我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
"你定一下午餐吧。"他站在咖啡机前续杯,背影挺拔如松,"你穿的比我能出门。"
"啊?"
"啊什么。"他转身,逆光中的轮廓格外清晰,"小废物,你倒是干点事啊。"
阳光从他身后漫过来,我不得不眯起眼。这个姿势让他整个人像被光晕包围,看不清表情,只有喉结随着吞咽咖啡而上下滚动的弧度格外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