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掷地有声的话语令二人震撼,褚楚与楚京墨互看一眼,他欲言又止倒了嘴边的话复又咽了回去。
见二人呆若木鸡的神态,甚是好笑,程申姜嘴角一咧遂开口问:“方才程某所言,娘子可否满意?”
一语毕,褚楚先是点头,复又断断续续道:“甚是满意,郎君且遵守诺言,我会盯着你,你且好好------”话未说完便被楚京墨捂住嘴巴,他嘴角挤出一丝苦笑,惴惴不安望着程申姜。
堂内瞬间鸦雀无声,如此寂静让楚京墨额头复又布满密密的汗珠。
褚楚张嘴咬了一口,疼痛感令楚京墨松开了手,他只能愣愣看着指间的咬痕,没了束缚褚楚腾的一下起身,嘴里不停的嘟囔着,踉踉跄跄行至程申姜面前。
看着她踉跄的身影,程申姜欲想伸手扶,却又觉得不妥,只能坐在那里看着。
褚楚晃晃悠悠站定,直直盯着程申姜,见她没有下一步动作,他无奈的挠了挠眉心,抬眼时却瞥见她招手,见她满脸的醉意,只能站起缓缓走近,见他直挺的立在那里,褚楚耐不住复又招手,程申姜悄然叹息一声,无奈弯腰凑近。
褚楚迟疑半响后凑近其耳低声嘟囔着:“方才殿下提及兴明寺,今日可曾去过?”
闻听此言,程申姜默默直起身子退了两步,饶有意味的盯着她。
一旁的楚京墨并未听清,不知何情况,但看到他脸上神色骤变,忙疾走几步跨到俩人中间,打着圆场道:“殿下,阿楚已醉,所言皆是胡话,还望殿下海涵。”
“醉话才是心内所想之话。”
楚京墨佯装未听到,扶着褚楚落座。
这时冬葵火急火燎地踏进邸店,见柜台空无一人,正纳闷时却见堂中三人,正欲呼喊,瞥见褚楚脸颊地泛红,瞬时气的七窍生烟,高声嚷道:“楚郎君。”
楚京墨一惊很识趣的躲到一旁,解释道:“与我无关,程郎君可替我证明。”
程申姜亦是被她的高声惊到,茫然的点了点头。
冬葵恨恨的扫了楚京墨一眼,怒道:“你去唤仆役,帮徐扬搬药草。”楚京墨低声“嗯”了一声,转身便跑向后院,逃离这怒火中。
冬葵余光瞥到程申姜,又不能把怒火发在他身上,淡淡施了一礼:“有劳郎君让后厨备些醒酒汤。”
程申姜颔首离去。
冬葵摸了摸褚楚的脸颊,抑制住怒火,轻声唤着:“三娘,奴婢扶你回房。”
褚楚瘫坐在胡凳上,冬葵试着拉她起身却纹丝不动,正头疼时魏紫芙从后院进来,焦急的问:“褚娘子怎么饮酒了?”
冬葵如见救星,一手扶着褚楚,看向魏紫芙:“还要劳烦魏娘子与我一起送三娘回房。”
魏紫芙二话不说,上前拉起褚楚,将她的手臂架在自己脖颈间,冬葵依葫芦画瓢架着她,在二人的支撑下,缓缓扶着褚楚回房。
二人合力将她安置在榻上,魏紫芙替她掖好锦被,回头嘱咐着:“醒酒汤已备好,我去端,你照顾好你家娘子。”
一波折腾后,喂完醒酒汤,褚楚终是睡了。
躺在榻上的褚楚动了动,这动静惹得伏在桌上的冬葵起身望了过去,见她已醒,忙奔了过去:“三娘,可有不舒服?”
褚楚抚着额头,嗓音嘶哑问着:“何时了?”
冬葵扶起她,在她身后垫了帛枕:“已是戌时,三娘是不是饿了?”
“这时辰已晚,莫要劳烦他人,你去后厨看看可有胡饼?”
冬葵应声走了出去,褚楚拍了拍疼痛的额头,起身推开窗散散房内的酒气,夜色正浓,褚楚倚在那里望着夜空,忽闻马蹄声,她循声望去,邢震烨正策马驶来。
褚楚嘴角上扬,复又闻到身上的酒味,忙离开窗前洗漱一番,待冬葵端着胡饼踏进门槛,见她已梳洗好,问:“三娘这要去何处?”
“邢将军回邸店了,我去问问明日的安排。”话毕掰了一片胡饼吃着。
冬葵望着她,故作疑问:“三娘,明日不是去田庄吗?还有何问的?”
这话一出,褚楚睨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吃着胡饼,几口便吃完,抬脚便走出房门。冬葵在她身后一笑,默默关好房门,继续收拾房间。
店仆见邢震烨回来,忙踏出邸店,牵着马绕了一圈牵至后院马厩。
褚楚来至堂中,却未见邢震烨地身影,正左右环视时,身后传来邢震烨的声音:“这位娘子是在寻我吗?”
褚楚闻声转身,反驳道:“谁说我在寻人,我只是溜达。”
“溜达?一更溜达?”邢震烨戏谑说完,双眼一眯,看着她脸颊尚未散去的红晕,疑问着:“你又饮酒了?”
褚楚嗅了嗅衣袖,没有味道,只有脂粉香:“你怎知我饮酒了?”邢震烨并未答话,只指了指她的面颊。
褚楚摸了摸脸颊,顿时恍然大悟,只见邢震烨负手而立,问:“你不甚酒力,为何饮酒?”
见他并无不悦之色,遂轻移脚步低声解释着:“贵人言明日启程去郴州,一时高兴便饮了一点点,你看这不是没事吗?”
邢震烨见她清醒,并无醉态,无奈斜睨了她一眼,忽想起她方才所说:“贵人明日离开禹州,当真?”
褚楚颔首:“以那位贵人的身份,还不至于说谎。”
邢震烨嘴角微微一扬,道:“他若安全离开,便可少了一桩心事,毕竟待在这里不安全。”
褚楚抬眼瞄了瞄楼上,问:“你还去会会那贵人吗?”邢震烨闻言摇摇头:“不去了,我身为武将,与外朝皇子单独相见,甚是不妥。”
褚楚见他负手而立,偏过头嗅了嗅好奇问道:“将军,你这手里藏着什么好物?”
邢震烨笑笑:“你猜?”
褚楚复又嗅了嗅,脑内灵光一现,惊喜道:“羊脂韭饼。”
邢震烨见她如此兴奋,低低笑了一声,从身后拿出一纸包,褚楚眼神霍然发亮一把夺过纸包,嚷道:“正好肚子饿了。”
褚楚咬着羊脂韭饼坐了下来。
邢震烨在她对面落座,从后院回来的店仆忙端来茶盏,恭敬地问着:“郎君娘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邢震烨摆摆手,褚楚笑道:“有劳了。”
店仆恭敬地退到一旁柜台清扫。
邢震烨见她吃的正欢,默默饮了一杯茶,微一侧头:“后日我阿爹便抵达禹州。”
褚楚仿若没听到,继续吃着羊脂韭饼。
邢震烨瞥了一眼,手指叩了叩桌面,褚楚抬眸望向他,邢震烨笑道:“后日我阿爹便到禹州了。”
褚楚“哦”了一声,继续吃着。“哦?”邢震烨双眼一眯,道:“你这丑媳妇不怕见公婆了?”
“我又不丑,自是不怕见公婆。”褚楚淡淡说着。
听她此言,邢震烨不由得一笑,倒了一杯茶搁置她面前:“慢慢吃。”
吃完羊脂韭饼,褚楚心满意足地擦拭着嘴角,复又抿了一口水,看着对面地邢震烨,忽然又想起什么,道:“将军,明日去田庄,恐要多呆几日,回不了邸店,还望将军命人多置布匹,交给邸店的魏娘子,让她和段娘子这几日多多赶制一批面罩,香囊,布套,以备后用。”
邢震烨点点头,问:“布匹可有要求?”
褚楚将布匹地要求一一说与他听,复又要求多备一辆马车,见她如此滔滔不绝,邢震烨打断她:“你说的我一一照做,既然不困,不如随我一起看看夜色。”
褚楚一愣,狐疑地看着他,问:“在邸店看?”
邢震烨哈哈一笑:“自是去别处看。”
褚楚兴奋地起身,听到他问:“可会骑马?”
“会。”话毕见邢震烨诧异地神情忙解释道:“为了出诊诊治方便,师兄们教会了我骑马。”
邢震烨了然地点点头,朝着店仆招招手,店仆恭敬地上前:“郎君有何吩咐?”
褚楚笑眯眯问:“店内的马可否借我一用?”
店仆道:“马儿性子烈,娘子要多多注意,莫要心急。”话完便领着二位绕到隔壁后院的马厩,马厩除了邢震烨的马,邸店尚有三匹马,褚楚细细挑了一番,选了一匹性格温顺的马。
俩人牵着马来到街面,跨上马匹,褚楚问道:“去哪里?”
邢震烨握着缰绳,看了一眼前方:“自是去那最合适的地方。”
褚楚没说话,低头摸了摸马耳朵,马耳瞬时摇晃着,她看向邢震烨,眉头一挑道:“将军既身为武将,骑术自然不在话下,今日不如同我这小娘子比试一番,可否?”
没等他回答,褚楚侧首一笑,握着缰绳,扬鞭飞奔而去。
邢震烨无奈一笑,亦是扬鞭奔去,因是深夜,街面上并无人,亦不怕马匹伤到行人,须臾后邢震烨便追上了褚楚,故而放慢速度,与她齐平笑道:“没想到我这聘妻的骑术如此好,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你猜?”话完便夹紧马腹,继续驰骋,骑了快了他一些。
邢震烨扬鞭追了上来:“你都不知道去哪,还跑的如此快,还是跟着我。”话音落地回头朝她一笑,继而奔至了前面,褚楚丝毫不让,紧紧跟在他身后。
俩人在城墙下停住,褚楚茫然的跃下马背,牵着缰绳,回头看着邢震烨赞叹道:“将军所选之地甚合我心意。”
邢震烨哈哈一笑,牵着两匹马将马栓在树上。邢震烨先是跟守城门的衙役说了一声,二人便踏上城墙。
夜色中的禹州城与白日的不同,少了白日的喧嚣,多了一些宁静。
褚楚仰头看着夜空,感慨道:“这几日在禹州,只有这一刻让我放松。多谢啊。”
邢震烨视线投向前方:“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褚楚伸手欲想握住天上的星星,那一刹那仿若把美好握在手心,邢震烨侧首望了一眼,复又语重心长道:“这天上的我拿不到,既然你我有幸结为夫妻,你我二人同心,其利断金,你我如此,我的父母亦会敬你信你,你且随心而活便好。”
在禹州经历了疫气以后,他话虽说的平淡,听在她心中却如一股温泉,女子的婚姻向来由不得自己,皇权富贵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平民百姓,谈何选择之权,只能生死有命,没见到他之前,心内的忧心众多,几日的相处下来,心中的石头终落地。
褚楚思虑至此,低头一笑后看着邢震烨。
邢震烨感受到视线,虽侧首望着她,眉头一挑,褚楚徐徐道:“日后见到邢宰执,我若是怯场了,你可要帮我。”
邢震烨点头:“我要与你一起白头偕老,自会偏袒你。”
褚楚灵光一现,问:“若是我不在理呢?”
“不在理,那也偏袒你。”
褚楚哈哈一笑:“那你就是是非不分。”邢震烨搓了搓双手:“那要看对谁,若是你偶尔是非不分亦是不错。”
邢震烨从袖中掏出一木簪,淡淡笑道:“这几日闲来无事时刻了一木簪,桃枝方可辟邪,邪疫在你面前皆可褪去。”
褚楚有些吃惊,迟疑一会接过木簪,细细抚摸一番,抬手插在发髻上,晃悠悠问:“好看吗?”
邢震烨打量了一眼,笑道:“好看。”
褚楚复又拂了拂发髻,发髻上带着玉簪,朝她莞尔一笑:“我既有玉簪,又有木簪护佑,自会逢凶化吉。”
话音落地,俩人相视一笑,继续看着夜空。